很多事情,即使暂时逃避,最後仍需要鼓起勇气去面对。
一如同现在,面对着这扇沉重的大门,即使躲得再远,最终仍是得回到这个地方。
她的家。
离开陶家,是五年前。
壮丽的大宅子,如白色的宫殿一般,华丽又贵气,气派的就像皇家生活。有专门的仆人服侍,有享不尽的荣华跟富贵。
在别人的眼里,那是贵族才能拥有的奢华享受。但在她眼里,那只是一座铁笼,而她是笼里被豢养的囚犯。
没有自由,没有人生,只有绝对的尊从。
踩过熟悉的道路,前院满园的蔷葳仍绽得艳红,仆人们有些早已换了面孔,但大多数都是眼熟的。一看见陶孟曦出现,无一不面露惊讶。
「大小姐?」
「大小姐您终於回来了。」一名年迈的老人看到她便激动地说。
而看见老人,陶孟曦本来如冰般严肃的脸蛋,多了一分柔和。「行叔,我回来了,好久不见。」行叔是陶家的资深管家,从小看着她长大,他就像爷爷一样照顾这个家的所有人,无微不至的关爱着,因此在陶孟曦的心里也把这个老人家当成自己的爷爷一样看待。
「太好了,老爷见到您一定会很开心的。」行叔用沙哑的嗓音说。
她淡淡一笑,并不打算多说什麽。
他口中的老爷和,便是她的父亲。从小,她的母亲就去世,仅留下她和父亲一起生活。父亲总是忙於工作,陪伴在她身边的机会很少,在她的印象中,他只有偶尔回家,严肃地叮嘱着她:「你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继承人,我要你谨记这一点。」
耳边的叮咛就像个沉重的负担,逼得她只能承受。
告别了行叔,陶孟曦走进大厅,白色大理石铺造的地板光洁明亮,满室庄严辉煌,令人有股肃穆之感。
大厅内,早已有人在等候。仆人们在入口处迎接着她,恭敬地道:「孟曦小姐,老爷已经在书房里等候多时。」
她在心里冷笑,看来即使自己不说,父亲也知道自己的行踪。她并不意外,她布在自己身边的眼线,从来没有少过。
她面无表情地跟着仆人的脚步,走过熟悉的走廊,不同於大厅的明亮,走廊上阳光无法洒进,即使身在白天,仍看起来一片昏暗。
小时候,她一直很害怕这条长长的廊道,不仅是因为它昏暗看起来阴森,更多是每当她步上这条廊道,就代表她即将面对到自己的父亲。
一如同现在。
走廊的尽头便是父亲的书房,和父亲严肃的形象相映,深咖啡色的房门令人承受着一股极大的压力。
仆人在门前轻轻地敲了敲,禀报着:「老爷,孟曦小姐已经来了。」
「进来。」低沉的嗓音透过门板,沉稳的音调冷漠的没有一丝情感。
仆人打开大门,向两人鞠了躬後便退下。
只留下她面对父亲。
房内的摆设没有改变,清一色全是木头制造的,空气间散发着一股纯然的桧木香气。而父亲一如往常,站在书房中央那张大书桌前,挺拔的身影面无表情,看起来十分严肃。
在她的印象里,她不曾看见父亲笑过,只有在他与母亲的合照中,看见他难得的笑容。他很意外,原来父亲也会像平常人一样笑着,是不是母亲离开了,所以他再也不笑了。而母亲的离开,留下了她,与严肃的父亲。
很多时候她总是在想着,如果妈妈没有离开就好了,或许父亲就不会对她这麽严厉,她的生活就能改变,因为妈妈总是温柔的对她好。
其实她并不讨厌她的父亲,只是父女俩并没有过多的话聊,所说的也都是一些制式的谈话,例如学校的成绩、工作的近况。
因为这是父亲唯一在乎的,就如同他每回朝她叮咛的:「你是这个家唯一的继承人。」
「爸爸。」她唤,久久一次的称呼,让她感觉十分生疏。
陶百威冷眼望着她,然後问:「回来还习惯吧!」
「嗯!」她点头,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生活,她仍是报备了一下。「我并不打算回来住。」即使回来了,她仍不想住在这个像监狱一样没有自由的地方。
「无所谓。」陶百威不在意地说:「下礼拜开始,你就到公司上班吧!到时找阿耀,他会帮你安排。」
「是。」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我想你应该也有心理准备了。」他沉着脸说:「我要你跟阿私结婚。」一句话入耳,即使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仍是无法自然面对。
她的表情有些僵硬。「这是必要的吗?就算没有雷家......」她企图帮自己寻求生路。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父亲给打断。「雷家在商业上具有一定的规模,他对陶家的事业有绝对的帮助,并非非他不可,但他是对你最好的人选,我相信你自己很清楚。」
对她最好的人选......这句话让她几乎沉默。
她很清楚明白父亲的意思。
雷允私,是最熟悉她的人,同时也是她最熟悉的人,他们两人之间有太多交集是无法断开的。这件事若发生在过去,她八成会兴奋得无法控制,然而对於现在的她来说,只有满满的沉重。
如果可以,她甚至渴望着永远不要再见到这个人。然而她知道她没有选择,父亲已经决定,他是个只要做好决定就绝对不会改变的人。
「他已经回国了,这几天会安排你们见面,同时你生日也快到了,到时会在你的生日会上公布你的婚事。」
父亲冰冷的嗓音像机械般传入她的耳里,让她的思绪也渐渐变得复杂,一切都已经被安排好了,她只能默默接受。
***
当她走出房门,行叔正巧走来,看见她一脸沉重,关心道:「孟曦小姐,您还好吗?您脸色看起来很苍白。」
她摇摇头,勉强撑起微笑说:「行叔,我没事,不用担心。」行叔从小就很关心自己,她总是默默地陪在她的身旁,小时候的她没有母亲,父亲也总是忙碌,是行叔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就像爷爷一样。
而行叔也明白,自己和父亲的相处,所以每当她与父亲见面後,他都会像现在这样关心着她。
「午餐已经准备好了,孟曦小姐是否要与老爷一起用餐?」他朝她问着。
她摇摇头,答道:「不了,我下午还有些事情。」
「那还真是可惜,你们父女俩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行叔有些失望地道:「孟曦小姐您可要时常回来,不然老爷会很想您的,你自己在外头,行叔照顾不到你,你可要好好地照顾自己。」行叔叮咛着。
「嗯!我知道了。」她抱了抱他年迈的身子答道:「有机会我会再回来看行叔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