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方芷昀下楼走向公车站,远远看见高浚韦戴着耳机站在站牌下,一边随着音乐点头打拍子,心情看起来非常愉悦。
「早安!」她心里一喜,快步走到他的身侧。
「早!」高浚韦发现她的到来,马上拿下耳机挂在脖子上,朝她眨了下右眼,「谢谢你帮我照顾黑皮。」
「不客气,这是举手之劳。」
公车正好到站,两人上车後坐在双人座位里,方芷昀观察高浚韦的脸色,上星期六在练团室分开,外加请了一天的事假後,她以为今天会看到他愁着一张脸,整个人陷进低气压里,没想到他和往常一样,看起来没什麽不对劲。
「浚韦,你昨天为什麽请假?」她忍不住问,很想知道他请假的原因。
高浚韦沉默了几秒,缓缓说道:「因为我被法官传唤出庭作证。」
「嗄?法、法官?」她吓了一大跳,这答案完全出乎意料。
「我爸妈在打离婚官司。」
「抱歉!我不知道……」
「没关系啦。」他不在意地笑了笑。
「为什麽……要传唤你出庭?」她疑惑地问。
「因为我妈要我在法庭作证,说我爸对她很疏离冷漠,生气时会暴力相向之类的……」高浚韦伸手搔搔後脑,停了一下,神情显得非常为难,「我爸也要我帮他作证,说我妈对家务一概不管,只顾着自己的玩乐,对我的管教也有家暴倾向。」
「你一定很为难吧?」她听了有些心疼,面对父母的离婚官司,不管作证哪一方有错,伤害最深的都是孩子。
「我不知道要帮谁,因为不管帮了谁,对我来讲结果都是一样的,」他缓缓低头,玩弄着书包上的吉他吊饰,不让她看见自己脸上的脆弱,「我看到他们在法庭上,像仇人一样恶言相向,飙着很难听的话,心里真的很难过。」
「那结果呢?」
「两人的离婚条件还是谈不拢,後面还有一场拉锯战。」他无奈地耸耸肩。
「之前我听奶奶说,你和你爸爸相处得不好?」她忍不住再问,因为这是他搬来这里,她会遇上他的主因。
「吉他课是我妈让我学的,自从我爸妈闹离婚後,弹吉他对我爸来讲变得很刺眼,他希望我认真读书,开始挑剔我的穿着打扮,认为不该浪费时间在玩乐上,甚至停掉我的吉他课,还说要把我的吉他卖掉……」
「换成是我,如果我爸要卖掉我的钢琴,我一定会拚了命跟他抗争。」如果失去钢琴,她的心一定会乾枯而死。
「可惜我爸不能理解,每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弹吉他唱唱歌可以让自己振奋起来,同学们也喜欢听我唱歌,我喜欢被他们围绕、注视和鼓掌,那会让我很有成就感;如果扣除这项才能,我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什麽。」他的双手在书包上紧握成拳,彷佛想抓住什麽,紧到指节微微泛白。
「所以你才会搬来奶奶家?」她忍不住伸出手,覆住他紧绷的拳头。
高浚韦愣怔了一下,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一脸尴尬地说:「你说过我像小太阳,事实上我很懦弱的,就是不想面对那一切,我才会带着吉他逃到奶奶家。」
「你当然是小太阳!」她微微一笑,悄悄收回自己的手,感觉有一点羞赧,「因为你藏了这麽多心事,却从来没有让朋友感到不愉快。」
「我不希望把负面情绪倒给朋友。」
「那你搬来奶奶家,会不会觉得寂寞?」
「不会!」高浚韦摇摇头,转头凝视她的脸,「我一搬来就遇见你,和你很有话聊,奶奶也不会禁止我弹吉他,唱歌有黑皮这个忠实听众,现在在学校里也认识不少朋友,一点都不会寂寞。」
「可是……我常常看到你在传讯息。」听到他点名自己,她的心微微悸动一下。
高浚韦一愣,连忙解释:「那是跟我爸爸啦,我不放心他一个人住,可是讲话很容易吵架,关怀的话又很难说出口,所以我才用传讯的方式,问他吃饭没,回家没……可是他很少回讯息。」
「我相信你爸爸一定能体会你的心意。」她听了心情有些感动,原来他是这麽体贴的人,总是正向地对待家人和朋友,却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压在心底。
「我也这麽希望。」高浚韦扬起唇角,沉默了几秒,突然转头凝视她,「芷昀,如果你哪天看到我完全失去笑容,记得要提醒我别忘了微笑待人的初衷,就算揍我一拳都没关系。」
「我会的!」她伸出右拳承诺。
这一刻和他约定了,她会守护他的笑容,甚至有一种雄心壮志,想让他的笑容在舞台上绽放,让更多的掌声围绕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