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啊,小然啊!快来跟我们新合作的公司老板握个手吧!」
新合作的公司?沫然眯着眼看着眼前笑容令她觉得猥琐的大老板──魏仁。
虽然不情愿,但是基於礼貌她还是不得已与这位大老板握了握手。
「这位就是沫老板的女儿啊?真是位佳丽,小冽,你跟她培养培养感情吧!」魏仁说完,转身向他的儿子魏冽说。
谁要跟他儿子培养感情啊?沫然眉角抽了抽,依旧带着微笑看着渐渐在她眼前清晰的魏冽。
身着白色西装的魏冽,有一头未经任何烫染的黑发,眼睛炯炯有神,这长相……不输裴沁老师呐!沫然偷偷在心里给他打了个分数:八十分!
好了,欣赏别人的外表就到此结束,走先。
沫然就这样转身走掉了,让在场的四人稍稍愣了一下。
「呃,小然啊,你要去哪?」爸爸沫清暗自擦了擦冷汗,轻声问道。
沫然停下脚步,微微转身,带着微笑,「爸,我明天学校还有考试呢,我觉得我还是早点回去练习比较好。」说完,沫然又踏着高跟鞋走掉了。
沫言凡叹了一口气,跟另外三位开口:「不好意思魏老板、魏少爷,我妹妹她最近考试比较多,今天能过来已经很勉强了。爸,我先载小然回去了。」说完,也跟着沫然的背影走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魏老板,我们下次再办个饭局,我们两家好好聊聊吧!」
「唉呀,没关系的!小孩认真,我们做爸爸的,该高兴才是!」
「是啊、是啊!」
沫言凡随着沫然走的方向来到了酒店外的停车场,看到沫然早已靠在他的车旁滑着手机。
他无奈地走了过去,「就这麽不想待在那里吗?」
沫然从手机中抬头,「这种聚会,我已经不太想来了。」说完,打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行驶於夜间的市区,街边各个商店的霓虹灯闪耀着,却都进不了沫然的眼里。
她跟他,也是在那种场合下,相识的。
回到家,沫然先去洗澡,换上一套轻便的居家服,就一直待在房间没有出来。
沫然坐在床边发呆了许久後,从书桌抽屉取出了几张有些破损的纸,放到谱架上,接着拿起放在吉他架上的吉他,刷着琴弦,开始唱起了这首被她封闭很久的歌。
我站在街头凝望着路上的人群
与你的回忆渐渐清晰
你笑着对我说只不过是场错误的爱情
为什麽你却走得比谁都还开心
何以面对这破碎的结局
要怎麽做才能把你彻底忘记
相恋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不幸的事
这是一首没有名字的歌曲,沫然只录过她自弹自唱的DEMO带,却没有对外公开,只是默默地,把这首歌设成了她的手机铃声。
至少让她深深记得,写这首歌的动机。
那是一场残破不堪的爱情。
沫然和往常一样,只要出席家里企业所举办的重大聚会,都会穿上沫言凡帮他买好的礼服。
沫言凡的眼光相当地好,就如他在工作上的表现一样,他看中的企划、合作对象,经过他一手打造和规划,效果往往会轰动商业圈。
这场聚会,是为了庆祝沫然最近的音乐会演出成功。
在那天,她遇到了他,蒋宁。
蒋宁是珋圣音乐学院国乐组二胡最杰出的一人,当学校两大风云人物碰头,场面基本上都是不怎麽好看的。
「恭喜,沫同学。」蒋宁手拿着一杯香槟,走向正在与学校老师欢谈的沫然。
老师笑着与沫然点了点头,离开了现场,留下了他们两人。
「很不简单呢,《苍》非常不好吹呢,尤其是在技巧方面,你基本攻应该常练吧?」蒋宁说起了她在音乐会上的表现。
沫然眼睛微眯,《苍》的确在笛子的技术上、区域上、音域上都有很大的拓展,是非常具有挑战性的一部作品。这首曲子是她音乐会曲目之中练最久的曲子,而蒋宁特别挑这首来讲,必定有什麽想法吧?
「你有意见,可以直说。」沫然面带微笑看着蒋宁。
「《苍》这首曲子,将古老的民谣素材,衍生成了生生不息的生命赞歌,有痛苦、有迷茫、也有欢乐,更有对世间美好事物的追求和向往。你的基本功非常的好,但是,你的情感表现不足。」蒋宁眼神尖锐的看着沫然,非常直接的就把沫然的缺点给指了出来,这让沫然非常惊讶。
从那次之後,他们两人不知结下了什麽仇,无论两人在校内或者校外的表演,他们从来都不缺席,为的就是抓出对方不足的地方。
但时间久了,两人却衍生出了感情。
沫然以为这生非他不可,但是却在无意之中,发现蒋宁靠近她的目的。
那天,沫然正拿着老师给她的新乐谱,打算到琴房闭关修炼,才刚到了她登记使用的琴房,却听到里头有人的谈话声,正要打开琴房门的沫然停止了动作,要去其他间看看,但是在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後,她就止住了脚步。
「宁,你怎麽就跟她在一起呢?」
跟她……?
「怎麽了?吃醋啦?这只是暂时的,等我跟沫家熟络一点,要到了我在外国办音乐会的资金,我就会离开她了。不过,对她来讲似乎很残忍呢……只不过是场错误的爱情。」
瞬间,沫然脑袋一片空白,手一松,手上刚拿到的乐谱全都「啪啦啦」地落在地上。
「宁,外头有人呢!」
蒋宁打开了琴房的门,看到了背对他们的沫然,蒋宁眼神闪过许多惊慌、不安,更多的是抱歉。
沫然默不作声,缓缓地捡起了散落一地的乐谱。
「然,你……」蒋宁走到了沫然眼前,有些害怕的看着蹲在地上的沫然。
沫然抬起头看着蒋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们两个人互看着彼此,过了很久,沫然露出微笑,「蒋宁,我这辈子犯过最大的错误,就是遇见你。」一字一句,清楚地印在蒋宁的心里。
自那天後,他们在学校没了交集,遇到彼此也都当作没有看到,彷佛他们两人从来都不知道彼此是谁。
毕业当天,蒋宁代表全体毕业生,上台弹奏了一首钢琴曲。
离别曲。
坐在台下的沫然,始终都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心中的那份痛,论是谁都感觉不到吧。
毕业隔天,沫然毅然决然的到加拿大留学,她没了蒋宁的消息,蒋宁也没有了她的消息,两人彻底离开了彼此的世界。
阳光普照的早晨,沫然一夜几乎没有阖眼。
她望着纯白的天花板,抓了抓头,缓慢地从床上爬起来,走进浴室梳洗。
换上了薇曦的制服,她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露出了一个微笑。
她回到了这个圈子,就不能输给之前的错误。
到了学校,她发现今天每一个人……都在看她。
有些人看着她的眼神,充满轻视、不满甚至不屑一顾;而有些人则是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
这是……怎麽了?
她一路走到教室,路上的同学只要一看到她就会纷纷避开,接着在一旁开始议论,虽然沫然不知道他们议论的内容是什麽,但她知道,一定是对她不利的。
「唉呀,看来是被针对了呢!」耿曲带着笑,坐在沫然的前面。
沫然皱眉,「什麽意思?」
耿曲拿出手机,在萤幕上滑着滑着,边说:「你今天还没看学校网站吧?网站上被人PO了段影片,但是好像是剪辑过的。」耿曲找到了影片,便亮给沫然看。
那个影片,是昨天放学,冯佩琪跟她起争执的那时候。
耿曲说的没错,影片是被剪辑过的,因为前面冯佩琪讲的那些话全部没有出现,而影片是从沫然抓着冯佩琪的手,接着甩开的画面开始。
影片连声音都没有,是被消音了吧......如果有声音的话,从沫然讲的那些话就可以听得出来,是冯佩琪先挑衅的。
从影片的角度来看,拍摄者离她们很近,应该是冯佩琪身边的人拍的吧……还真是做足了准备,完全把罪推到她身上了呢。
所以今天才会这样啊……
「怎麽办呢~沫大小姐?」耿曲把手机收回他的外套口袋,看着沫然的脸笑着问。
「学校的人全都无法分辨是非吗?」沫然问。
因为她有发觉,有些同学看她的眼神是同情的,应该也有人……知道内幕吧?
「有当然是有,但是没有人敢与那位冯大小姐作对呀!她的老爸可是学校的董事会会长呢!谁跟她大小姐唱反调,她跟她老爸说一句话,那人肯定就可以被赶出学校吧!」耿曲无奈道。
这样啊……沫然皱眉。
「算了吧,不去理会就没事了吧。」沫然说完,拿出了音乐史开始看,完全已经是事不关己的样子。
耿曲看着她,心里真的有很多无奈。
沫然呐……就算你不去管她,她们还是有办法让你待不下去啊……
沫然以为时间久了,大家就会慢慢忘记这件事情,毕竟人是很健忘的。
但是,事情却不是她想的那样。
已经好几天了,接二连三的霸凌事件在她身上发生。
有时回到教室桌上会有被粉笔写的字:「滚出薇曦」;要从抽屉拿课本,会发现有几本乐谱被美工刀划得破破烂烂,让沫然只能两三次跑了好多趟去买新乐谱。
而今天,则是她的书包不见了。
她已经在学校不知道跑了多少圈,却都找不到书包。
沫然坐在炫艺表演厅里,看着大大的舞台,什麽都不想管了。
是吧,她回到这个世界里本就是一个错误,为什麽不好好认命呢……?那些人只不过是在提醒她不适合这里吧……今天就回去跟妈妈说不读了吧。
沫然起身,连书包都不想找了,正要踏出表演厅,就听到後头传来的声音:「找到你了。」
她回头,而舞台上站着的是……水清?
他手里,正拿着她的书包。
水清这几天,都把沫然被欺负的各种情况看在眼里,今天中午,他在补眠,却听到一阵吵杂声,他不去注意都难。
「已经三天了吧?这人还真撑得下去啊!」
「看来不出点狠招她是不会离开的。」
水清亲眼看见冯佩琪那夥人拿着沫然的书包,不知道要去哪,於是就跟了上去。
不过那些人也真够狠的,居然不是直接把书包丢掉,而是把书包里头的东西一个一个分开来丢,学校那麽大,就算沫然找到了书包,要再找里面的东西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
他就趁那夥人每丢完一样东西离开,就去捡起一样,剩下的时间,他全找沫然去了。
水清缓缓走向她,「你真的都默不吭声吗?你这样只会让她们变本加厉而已。」他把书包递向了沫然,沫然接过,咬着下唇,「不然……该怎麽办嘛……」
水清被眼前女孩的反应给小小的惊吓了一会,毕竟他看到的她,往往只要有困难都是自己就能解决,什麽事都不需要依靠别人,这让他非常佩服。
不过现在……是已经被逼到绝路了吧。
水清露出微笑,看来他没有白找了。
「你可以靠这个来扳回一城。」水清递出了一张报名表给沫然。
沫然疑惑地看着那张报名表,「PerfectMusic?」
「PerfectMusic是薇曦每两年举办一次的重大音乐比赛,评审往往都是找现今有名的演奏家们来担任,评分标准非常严格。比赛则分为三个阶段,初赛、复赛以及决赛;只要通过这三个阶段,除了会有丰富的奖金之外,还会被冠上『乐音青年』的头衔,甚至可以被名师收为徒,出国深造喔!」水清解释。
利用音乐比赛得奖的光辉来覆盖这次的误会吗……似乎是个不错的办法。
「谢谢。」沫然对水清露出感激的微笑,背起书包,离开了表演厅。
沫然,你不需要把事情全都揽在自己身上。
虽然我不知道你曾受过什麽挫折,导致现在谁都不怎麽愿意去接近,但是,一个人孤独久了……也是会寂寞的。
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後。
水清看着沫然的背影,表情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