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冯府重重的大门被家丁推开,外头聚集了众多看热闹的百姓,众人你推我挤就是想来瞧瞧传闻中美色与才气并重的冯府小姐。
我扶着身着华丽衣裳的冯澈上了马车,外头看热闹的百姓一见到冯澈,便用力的推挤着上前想看个清楚,我见状赶忙喝斥一旁家丁上前阻止。
「大代百姓不得放肆,此乃皇帝后宫,伤及玉体,便是大罪。」几个家丁立即围成一道人墙,就怕矜贵的冯澈给伤着了。
上了马车後,我便将帘子拉起望外看去,只见外头的几个人直直盯着我,赶紧呼叫一旁的人往我这看去,我见着不禁羞涩的迅速将帘子降下,却闻外头的几个人说道:「这便是冯府的冯澈小姐吧,果然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呀!」
「活了几十年,倒是头一回看见如此美丽的女子呀!」另一人说道。
我闻言心里欣喜的不得了,手指直缠卷着自己的发丝,继续偷听外头的人对自己的评价。
「二姐!二姐!」冯澈使劲叫了几声,我这才回神过来,只见她笑着说道:「二姐出神的时候看来比平常和蔼恬静许多呢!」
我赶紧答道:「小姐说笑了,是外头的人们惹得口耳嘈杂,小的才没听着您说的话,是小的耽误了。」
冯澈明朗一笑说道:「二姐见外了,你我皆是父亲的女儿,虽然嫡庶有别,但澈儿待二姐,从不认为地位有所不同。」
冯澈说的话如同芝兰沁入心脾,洗涤了我这一生对於这个家门诸多的怨恨,但嫡庶平等的大同天下在我此生终究难以见得,说这些话不过是徒添一时的喜乐,我依旧是人人看扁的妾室之女。
我不再看冯澈,就是拉起了一旁的门帘,向坐於马上的马夫说道:「吉时已到,嫔御入宫耽误不得,即刻起行!」
马夫望着眼前的人山人海无奈道:「奴才也无可奈何,方才几名家丁斥退了前方的人,谁知这人才一散去,立刻就有新的人潮补进,这可如何是好?」
我微眯双眼,俯视着眼前的人潮,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思绪不久後便向马夫说道:「人性如同蝼蚁般下贱,大难来临时,人便会想法子死里逃生,光是口说威吓难以令众人服从,你且迳行驶离,人们见到眼前有杀身之祸,自会逃开。」
马夫一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惊吓道:「这要是伤到人了,这可怎麽办?」
我笑道:「没怎麽办,顶多安这些人个违逆圣旨耽误凤驾之罪,你若不从,便也是违逆圣旨,应当斩杀!」
我说罢便不再多言,就是将门帘给降下,马夫闻言,急忙提起长鞭鞭向马身,马一吃疼便快速向前奔去,门外的百姓一见到马车驶来,心里害怕,果然急忙让开了路,但途中一名老妪没有反应过来,闪避不慎,竟擦伤摔倒,我却也不理,只见车上冯澈一急,赶忙喊车夫停车,我哪里肯,便道:「不可停车,停则抗旨。」
冯澈怒道:「二姐如此也太过冷血,若是因此伤及冯府颜面可不是咱们担待得起的。」
我坚决回道:「小的因旨行事,此人抗旨耽误坐驾,罪无可恕,小的只是迳行请马夫驶离,且不对这大逆老妪多有追究,已是宽厚之举,还望小姐衡量轻重,究竟是冯府待人之颜面重要,还是冯府守国法尊皇帝更为重要。」
冯澈闻言无可奈何,只好向我说道:「冯府乃积善之家,还请二姐稍晚至少捎个快信请冯府的人给那名妇人疗个伤吧,就算是圣旨皇威更大,我也不愿因此而牺牲了内心的善良与宽大。」
我闻言只得颔首,不再多言。
不一会儿,我与冯澈的坐驾便到了皇城门下,门墙附近植了不少嫣红的梅花,我一时睹物思情,内心不犹得百感交集。
眼前红梅香气飘飘,我见到如此妍丽之景,竟莫名想起从前与高菩萨结伴出游的日子,心里不禁感叹。
玉足轻移,缓步下车,我扶着全身珠翠摇曳的冯澈步入宫门,宫门侍卫见着了衣着如此明艳的冯澈,心里自然知道是秀女面圣,不敢多加阻挡,赶紧通报了去。
不一会儿,一个老气横秋的太监走了出来,见着了我与冯澈,先是奉承一笑,赶紧跪下请了个安,言道:「奴才不知冯秀女入宫,有失远迎,竟是耽待了。」
我轻轻笑道:「惯会油嘴滑舌。」
那太监闻言,忙说道:「谁不知道冯家千金才貌双全,相貌倾城倾国,奴才不对您好一点,日後可怎麽办着呢?」
我闻言,心下一喜,这太监竟将我看成了冯澈,在我面前好生的奉承,我一时有了高人一等的感觉,虽说心里如此痛快,但我终究还是言道:「你这死奴才,我身边的才是冯家小姐,你如此看走了眼,看来日後必不好过!」
那奴才闻言,脸色惨了一半,声音颤抖道:「奴才有眼无珠,竟没看清楚冯秀女,倒底是奴才的不是,求秀女宽恕。」
我看这太监贪生怕死,才一句话就让他这样心急如焚,看着他这样如此可笑,心下舒畅了不少,站在一旁的冯澈见了这样,反而是将他扶了起来,柔声道:「不怪你,人难免会有过失,况且不知者无罪,你不需如此担忧受怕!。」
冯澈言罢,这老太监才匆匆地站起身了,赶紧领了冯澈与我入了宫门。走过长长的宫巷,却迟迟没有看到尽头,我从没料到,这皇宫竟是如此之大,或许这宫中的女子,一辈子就在此蹉跎人生了,想到此处,我已经不敢再想。
不知走了多久,才看见一座偌大的宫室,宫门上刻着三字,掖庭宫。
甫才入殿,便闻得嘈杂之声,眼前一片奼紫嫣红,各色女子或立或坐,谈笑风声。此时,身边的老太监大声道:「众位秀女长乐!老奴身边这位乃冯家小姐,相信各位知道冯府名望,接下来的就看各位秀女了。」
众位秀女听完那老太监的话,瞬间簇拥而上。一名名叫赵颦的女子,首先发腔,竟是握住了我的手:「奴家姓赵名颦,见过冯小姐,素来听闻冯小姐美名,如今一见,果然是国色天香、倾城倾国呢!奴家没什麽本事,只望为小姐您马首是瞻,日後还得请您多担待一些。」
这话说得甚是油腻奉承,如同麦芽般黏人缠绵,我闻言觉得可笑,冷笑道:「倒是奇了,小的不过是一个侍奉小姐的奴婢,赵秀女方才如此,小的可受不起,站在小的身旁的这位才是货真价实的冯小姐,人呢!有时有眼光要放得亮些。」
赵颦脸色黯淡了好几分,马上道了个歉:「奴家有眼无珠,看走了眼,都是奴家的不是!」说罢,竟掩着面跑了出去,一旁的秀女都看着笑话,清脆的笑声不断。
此时一把沉稳的嗓音说道:「冯府传闻乃善德之家,方才可真是见着了这传闻不实。」
这声音落下後,它的主人便缓缓走入了人群,我见此人面容清淡,虽不是什麽上等容貌,但却有几分姿色,只见她对着我身侧的冯澈说道:「奴家姓李名淑华,荥阳郡开国侯李冲女,见过冯小姐。」
我看着她如此盛气凌人,甚有不快,冷笑道:「原来是李小姐,李大人乃冯府贵戚,与冯府亲缘甚密,如今怎麽这样说冯府无德之话?」
她看着我,明朗一笑:「奴家向来听闻冯府枫树众多,此树以守本分、顾及面子为名,也一直都是冯府的精神象徵,这也不知为何,奴家眼前竟见着了一株开得比芍药更加艳红的枫树,究竟是喧宾夺主了。"
我闻言,心里怒火燃烧,正要回击,只见她又对着冯澈说道:「表妹看人要看得清楚,伺候您的人要是能多了点,总能互相看着,免着日後生了乱子。」
冯澈见到李淑华这样说,回道:「多谢表姐关心,妹妹带了几个婢子,只是我二姐与下人不同,自然口气差了点,也都是为了我好,终归这事还是因我而起,请大家莫要怪罪我二姐才是。」
冯澈说的话如同细针刺入我的心膛,是呀!我是与下人不同,但我身为你冯澈的二姐,却得做着跟下人一样的事,你如今还在别人面前装得像个主人替豢养的畜生赔罪求情。
突然,李淑华身边一把娇俏的嗓音发话道:「我就看着,怎麽一个奴婢......啊,不对!这要称什麽好呢?说尊不尊,说卑不卑的,但终归是冯小姐的奴婢,就算低一等吧!我瞧着你的衣裳如此精心设计,今日到底是你选秀还是你家的主子选秀呀?"
我闻言终究按耐不住,说道:「小的出身冯府,大家也都知道冯府家财万贯,自然连小的这种身份的衣装都精致了些,那也得感谢冯府的体恤和照拂,小的看着,自己并没有越过了自家小姐的衣装,况且小的穿着的衣装亦是代表了冯府的地位,怎麽了,您觉得您的衣裳不如小的吗?」
那容貌娇媚的女子朝我狠狠一瞪,不再多言,我见她说不出话来,心下倒是舒坦了不少,本以为此事就要到此为止,却见一个仙带飘飘、容貌冰玉清媚的女子,从人群外走至我面前,我近看了她的眼睛容貌,果然灵气逼人,长相在这次的秀女中可说是是数一数二,只见她绝色樱唇轻启:「虽说这衣装可以不用追究,但......这赵秀女的事子可不得不追究,你一个下人,方才竟然反客为主,教训主子,李姐姐说的话果然无错,冯府败德,便是因你而起。」
她说话狠毒冰冷,令人难以招架,我若搭腔回复,岂不是又落了个以下犯上的口实,这女子心肠歹毒,不但假意伸张正义、获得民心,也似是替冯澈骂我这祸害,我眼看事情不对劲,只好拉下脸来,哀声道:「小的不过是个忠仆,见了自家小姐被人误认,一时心里不平,才口出小斥,就怕着咱们家小姐给人日後看了扁去,小的赤胆忠心,只为了冯府的颜面,咱们小姐的颜面身份,小的自然要顾得死死的!倒是您误解了小的的一片真心啊!」
我说的话至情至性、话锋温柔,虽然不能再攻,但却能守,言语间忠心不二,众人再多说,就是不给冯府面子了,看来此计更胜那女子。
李淑华见状便道:「听着这厮这样说,我见了也确有几分悔意,终究她是为了护主身份而踰了矩,只是口气毒了些,高妹妹和袁妹妹就别再多说了!」
冯澈见状道:「多谢堂姐关心,妹妹的二姐到底是为了妹妹才如此说话,并非出於恶意,还望各位姐妹海涵,日後妹妹若有幸入宫,再请各位驾临居所,赔个赔罪。」
虽说木已成舟,我也不好多说,但心里极不好受,这冯澈说得似是我铸成的麻烦,我虽是看不惯那赵颦曲意奉承的脸,但另一半也确实为了她着想,她倒是好,演得如同主子替下人给众人赔罪,冯澈!你给我记着,我有朝一日,定会将你扳倒,除之而後快!
一场看似闹剧的闲聊终於归於平静,众人在面圣前赶紧梳了梳妆,重新整理一番,就是希望能得皇上垂爱,我看着看着,不禁也整理了自己的容貌装扮,对着铜镜中的自己浅浅一笑,或许我的机会会来得更快,如果能在选秀时分就被一举看中,日後就不必用尽心机,使出什麽勾引的技巧和手段了。
正当我出神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兀自发笑时,门前却是出现了一个臃肿的身躯,伴随着一声嘨长而尖锐嘶哑的嗓音,那老太监大声道:「午时已到,日正中天,明我大代,乃奉选秀!皇上与太后已坐於凉风台等待,宣众位秀女晋见选拔!」
老太监言罢,便要求秀女们排成四个队伍,一一出殿选秀,一时之间那步履的移动声如同军队般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