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已至,犹记得今年早雪,我与高菩萨奔走与户户人家,寻着嫣然红梅,寻着我的梦想.......金碧辉煌的际遇,朱色宫墙的的冀望,今年我正值荳蔻年华,却势必要在心计和苦痛中度过了。
今日是太皇太后再次回府的时候,只见她的排场依然恢弘盛大,母仪天下的气度显露非凡。
「这几日,哀家确实见着了你悉心的教导,上回哀家唤了灵鸠来看着,灵鸠直夸着澈儿表现非凡,再过三日便是大选,哀家今日驾临就是想再来看看澈儿的情况!」太皇太后正色地对我说道。
我夸口道:「小姐天资聪颖,丽质天生,太皇太后定会满意小姐的表现!」
太皇太后择了张镂花梢楠木凳坐下,问了澈儿:「哀家问你,女子之德为何?」
澈儿从容不迫答道:「是为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太皇太后复又问:「各为何意?」
澈儿定然答道:「妇德乃妇女的德行,说得是女子应该有着的仪度和胸怀、妇言指的是女子言行,说得是女子应保有的谨慎的言论,而妇容则是端装之意,尤以仪态最为重要,最後便是妇功,说得是妇人需有的刺绣女红之长。」
太皇太后听闻澈儿的回答後十分满意,但为了澈儿礼仪更加万全,便又问道:「你将来为后宫妃嫔,刺绣女红之长倒是不必,为妃者最最所需的是什麽?」
我听闻了太皇太后的问题有些紧张,深怕澈儿不知如何回答,却见澈儿正了正神色,淡定道来:「为妃者,理应视子民为己出、救济贫寒,因此在这里的女功,侄女认为是指女子之功勳,平民女子之德,无非是刺绣贴补家用,但若为妃嫔择更需要此类大爱!」
我听了澈儿的回答後,十分惊喜却也有些不知所措,太皇太后看来则十分满意,夸口直赞,回头又向我说道:「非常好,哀家没有看错人,你叫冯润是吧,哀家看你能干,你随着澈儿入宫吧!」
我听闻太皇太后的话後,内心欣喜若狂,但面色依然保持着如同春风扫过般的温暖笑意,待得我谢了恩,太皇太后转过头来又向澈儿说了句话:「澈儿,你尚且年幼,在后宫难免生疏,明日你便要入宫做准备查验,日後要见着母亲是更加难了,你赶紧向你娘道别吧!」
澈儿秀丽的脸蛋终於一夕之间溃堤,泪水如同奔流的潮水般倾泻而出,但不见她从前一贯的哭喊声,反而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就是泰然地走出了阁楼,往嫡母的住屋那儿去,太皇太后见状则给了我一个眼色,我便跟在彻儿的後头。
一入阁内,嫡母看见澈儿满面泪水,极为担忧,开口便问:「不成吗?太皇太后不高兴了?为娘再去求求太皇太后......」
「不......太皇太后十分满意,只是......娘!澈儿以後就难以在您身边了,从小,彻儿一直想在母亲身边守着,但圣命难为,澈儿必须要从,澈儿在此给娘行礼了」澈儿说完此话已然泣不成声,但大家闺秀所散发出的气质让这时的澈儿看来仍然端庄。
「为娘还是最爱喜欢在娘身边撒娇撒痴的澈儿,那模样格外可爱呢,以後入宫後,澈儿要自己生活,要为了咱们冯家的前途打拼,娘在这要告诉你,在后宫谁都不能相信,谁都会害你,没有娘的保护,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嫡母神色哀凄地对澈儿说道。
嫡母的泪水滴滴如珍珠般滑落,我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嫡母,看了格外为她感到辛酸,但我的心中却莫名有些幸灾乐祸的喜悦,只见她朝我说道:「本夫人还以为你别有用心,想糟蹋了咱们家澈儿让她不能入宫,没想到你倒是将本夫人的澈儿教得气质非凡。听说你之後也要随着澈儿入宫,但本夫人要告诉你,你若入宫,敢背叛本夫人的澈儿,本夫人绝不会让你安生,你可听得了?!"
我颔首答道:「小的不敢,小的会竭心竭力服侍小姐,不敢又一丝怠惰!」
时光飞逝、冯府的光景没有太大改变,太和六年底,冯澈收得入宫牒纸,我以其陪侍之名伴其入宫,看似前程似锦的未来,在我眼前却也有些晦暗。
「小姐穿上这衣裳煞是好看,橙色衬得您光彩照人、洒脱艳丽呢!」我看着面色静如止水的冯澈说道。
【再光亮鲜明,又有何人知晓我思母之情,我乍一入宫,再见得母亲已是困难,入宫本不是我所愿......也罢,事已至此......再多说亦是无益,二姐,你说我入宫後会是什麽样子?」冯澈黯淡的双眸透出微微曦光。
我淡淡一笑,说道:「小姐是大代最尊贵家族的嫡女,自当有母仪天下的模样。」
冯澈喃喃自语道:「没有踢球、没有玩乐,身上束缚着碧玉珠翠,一个人待在偌大的后宫,是何等凄凉。」
我闻言,赶紧摀住冯澈精致小巧的双唇:「小姐莫要这样说,还有小的在呢,小姐大可放心,不必多虑。」
冯澈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我复又替澈儿搭配了一些装饰,也不知过了多久,夜色就深了,明日便是进宫选秀之时,我赶紧催促冯澈早睡,莫要给皇帝见着了倦怠的神色。
徒步回到厢房,便见母亲与其孪生妹妹小常氏说着话,我一时起了疑心,便躲在墙沿旁听她二人喃喃细语。
「看来咱们冯府是要惊变了,正室之位是摇摇欲坠了!」小常氏面色蒙了淡淡春风道。
母亲听闻後,修长的柳眉轻蹙:「惊变?正室乃内秘书令李思冲大人胞妹,李大人素与太皇太后交好,隐有情愫,能撼动其之根基,想必来者并非善类!」
母亲言语间运筹帷幄,伶俐应答,想来冯府风吹草动皆能轻易察觉。
见小常氏冷笑一声:「姐姐所言不错,此人确非善类!咱们冯府後宅要来了个皇亲国戚了!姐姐,你可听过几年前的流言蜚语,看来是真的了!」
母亲闻言,微有愁色:「博陵长公主藏养私子,是朝廷重臣间的秘闻,想来再尊贵的女子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也是......哪个女人会让自己的孩子无名无分的。」
小常氏复又道:「姐姐,你想想,李大人与太皇太后互有情愫,会为了长公主入主正室和李大人撕破颜面吗?但长公主若执意要入府,北魏重臣也会大力支持,到时候太皇太后就得好一番折腾了,看来此事不仅仅是动摇咱们冯府的後宅,更是撼动了北魏皇室颜面的大事呀。」
我听她二人之言,心里大为震惊,若是长公主入主正位,李思冲一党的颜面也会大幅降低,冯澈入宫之际,遇到这样的大事,地位岌岌可为......
若是入宫後筹谋得当,冯澈的嫡出名分就会被连根拔起!
我出神之际,又闻小常氏说道:「听闻博陵长公主,性格温润、善良可亲,你瞧,生了私子还能闷着这麽多年,看来不是难对付的角色,我们若能为其推波助澜,好处定然不少。」
母亲闻言,捏了捏下颔,冷冷道:「我早已受不住正室那股高傲善妒的性子,如今倒好,上天给了我俩姐妹一个好机会,这次,咱们一定要靠着博陵长公主扳倒正室这个毒妇!」
清晨时分,外头莺燕啼叫,初雪跌落琼枝,惊起如暖玉之声,我搓揉着双眼从榻上起来,定睛往窗外一看,今日的冯府还是和以往一样,看似繁华却隐藏着重重杀机,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清凝的寒气穿梭於我的五脏六腑,我明白,今日和以往的日子不一样了,也许转机已经来临了。
我望着窗外的土墙,呼吸着早晨新鲜的空气,打算着未来的生活,只见一个人影迅速翻越土墙,我正要叫人,只见他跑了过来摀住我的嘴。我使力咬了他一口,见他吃疼的抽了开,朝着我说道:「好些日子没来见你了,你是这样待我的?」
我嫣然一笑,朝他骂道:「冯府禁卫森严,你还敢翻墙来见我,不怕被人打死?」
他闻言笑道:「能因为你死,我也甘愿。」
我不屑的看着他说道:「高菩萨,你就死了这条心,我不可能嫁给你的,我只能是皇帝的女人!你不过是个开药舖的,你能给我什麽?」
高菩萨的神色黯淡了几分,却十分坚定地说道:「我不能给你什麽荣华富贵,但我能给你幸福,我一生只爱你一个人,绝不变心。」
我惨淡一笑,双目浸湿,将他推开苦笑道:「爱有什麽用,我依然被人看不起,你可有想过十几年来被人当作人下人看,我好歹也是冯府的小姐,却卑微的和下人一样,我不甘心!」
高菩萨还要再言,我却立刻跑了开来,不想再听。
我盘起冯澈如同墨缎的万千青丝,将一把碧玺翠蝶萦芙簪插入冯澈乌黑亮丽的秀发,再执起两枚赤金嵌珍珠发夹别於两髻,看上去清淡幽雅不失华贵,我拿了铜镜给冯澈照照并问道:「小姐觉得如何?」
冯澈嫣然一笑:「二姐的眼光自是极好的,我很是喜欢。」
我走到厢房里的角落将一个木箱打开,拿出了一件橙色轻霓织锦礼服给冯澈换上,冯澈换上後在房里来回走动,看来十分飘逸华丽,我不禁赞叹道:「这礼服是用东海明珠作为车线上的装饰,又是上好的织锦作为布料,袖口用的是上好的金蚕丝镶住这层轻霓,看来十分华丽优雅,穿在小姐身上真真是难得的适合呀。」
正说着话,厢房的门便开了,原来是嫡夫人来了,我赶紧行了个礼说道:「小的给嫡夫人请安,夫人安乐。」
嫡夫人示意我起身,转头便瞧见了冯澈,和蔼道:「娘的冯澈终究是长大了,如今生得亭亭玉立,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了!」
冯澈闻言低头垂泪,用力地抱住了李氏哭道:「母亲,澈儿明日就要离开家里,日後就不能长伴您身侧了,您一定要好生照料好自己。」
李氏闻言泪水不禁潸然落泪下,搂着冯澈道:「娘知道澈儿担心娘,但娘更担心澈儿,入宫後不比家里,后宫阴险狡诈之人极多,稍不慎便会被人陷害,你务必记得恪守本分,不得真正去相信任何一个人,这样才不会受到伤害,娘说的你可要记得清清楚楚!」
李氏擦去泪水,转头向我说道:「你这段时间做得不错,但入宫後,小姐毕竟生疏,你要好生照顾,不得有误,还记得当初我对你说的话吗,若让本夫人发现你有所疏失,本夫人绝对严惩不怠!」
这话说得极重,我心头也微微一震,赶紧答了一声:「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