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的沈寂已席卷了莫斯科的每一存角落,黑夜的天幕即将要拉起,璀璨的星光低声窃笑着。而在这座偌大精致的皇宫中,有趣的戏剧不曾因日光的告别而谢幕,恰好相反,它刚刚上演。
浮华靡奢的盛宴,冬宫重新迎回它名义上的主人,这个国家的女皇。她十八岁了,是的,我当然记得,她九岁接受那顶冠冕时,我便曾跪在她的王座前为我的家族,说着漂亮的效忠宣誓。她曾经睁大眼睛,在犹豫与害怕中选择相信,她看不见她柔弱的母亲眼中的悲伤与恐惧,她被逼居於叶卡捷琳娜宫,与她的母亲分开,在被当成傀儡般长大的女皇啊。
我呷了一口蜂蜜酒,女皇转眼已与那个普鲁士来的德国佬共舞,依然是礼节性的微笑,却全然没有刚才与我共舞时的戒备、紧张与颤抖。真是令人失望啊,小玛琳娜,从夏宫重新回到冬宫的你,又同从前的你有何分别?掌握在我手中,只需在文件上屈辱地签上名字,却连这国家的盟友是谁也不清楚。你就只有走出囚笼的决心?整个莫斯科也是囚笼,无论是冬宫抑或夏宫。
我并不在意女皇拉拢何人,她想要讨好哈布斯堡家族的人,与我无关,甚至与整个沙俄帝国也无关。普鲁士虽然不是我们的敌人,但也并非盟友,女皇即使有心要借助他的势力,也得看看西方的狮子与公鸡是否乐见。
这场宴会不过是给女皇充面子的一出剧,这个国家的政权仍在我手中,伊莲娜甚至托言居於远处不便到来。不过有趣的是,一个古老得快要死亡的姓氏的出现。
阿尔洛夫斯卡亚。这个在数百年前曾经统治了东欧半壁江山的家族,如今只能在苦寒的西伯利亚中苟延残喘,那个被称为鬼城的地方。
那是一个年轻女人,冰冷美丽,优雅高傲,她的头颅与眼眸都是高扬着的,没低下了半分。公爵,一个虚衔,没有实权,并不比女皇这个名衔好听多少。
「女士,你以前有来过莫斯科吗?」我问她,并招手让仆人给她来一杯葡萄酒,我不知像在西伯利亚那种地方,要喝怎样的酒才能保暖,但在奢侈的首城中,贵族喝的是温和的酒,是雅兴,不为暖身生存。
乐手演奏着轻柔的舞曲,缓缓的流淌。西伯利亚的女公爵礼貌而疏离:「从我出生至今,我只离开过西伯利亚一次,就是今次。感谢陛下她的生日。」
阿尔洛夫斯卡亚家族已经足有百年没有人来过莫斯科了,他们将自己封闭在那座鬼城,连同旧日的荣耀。主动来到莫斯科,去看这座已经没有留下他们姓氏的城市,只为了参加一个没有实权的女皇的生日宴会?只能用来哄骗莫斯科三岁的小孩子,或者是只有仇恨与不甘的小女皇。
「莫斯科美吗?」我问。
「当然是比西伯利亚更美丽、迷人,也更加温暖,令人留恋。」她凝固的微笑渐渐退成了那种似笑非笑。
没有人不想要拥有控制这个国家,甚至整个东欧的权力。
这一点我太清楚了。
「你只是为了问我这些?阁下,如何不邀我与你共舞?」女公爵勾起了唇角,高傲与野心流露在眼瞳里。
我执起她的右手,笑了一声:「荣幸至极,美丽的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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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人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