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年时夜坐在阶梯上,眼眸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过完年,我就要被送走了。」裴允诺静静的看着远处,坐在秋千上摇晃着双脚。
年时夜将视线放在她身上,缓缓走下阶梯到她身旁,「你在害怕吗?」
裴允诺不说话,只是将视线收回,怔怔的看着他走到身旁,坐在她旁边的秋千上,他问:「你怪怪的。」不同於平常的吵闹,她今天很明显安安静静的。
她低头看向地板,脚轻轻网地板一蹬,荡起了秋千,「害怕吗……我不知道,但我总觉得怪怪的……爷爷是,你也是,大家都是。」
年时夜也荡起秋千,荡得不高,只是缓缓向前向後,「你不是问过我有没有魔法吗?」
「嗯……当时你没回答我。」
他轻轻一笑,缓缓跳下了秋千,走到她身旁定住秋千,「那我现在告诉你好不好?」
裴允诺愣愣的看着他跳下,只是心里有种错觉,总有种一切都是梦的感觉,但她听到她说:「好。」
年时夜伸出了手遮住她的眼睛,每回她受伤他都会这麽做,此时他那轻快的音色缓缓沉淀下来,「只要你睡醒,你就知道魔法是什麽了。」
「不会是骗我的吧?」裴允诺笑着闭上眼睛,迟疑的同时涌上了一股睡意,「希望你没有骗我。」
年时夜放下手,黑色眼眸涌动着异样的情绪,他在赌,赌这次会不会成功。
先前裴允诺的反应,无疑是最成功的一次,今晚,是这次最後的机会。
他眨了眨眼睛,嘴边噙着笑容,怀里的少女沉睡着,只是这次他的情绪不如先前低落,而是兴奋,「允诺,我相信你,你绝对不会让那家伙成功对吧,毕竟他是一位……」笑容从嘴角扩大,「从头到尾,连『实话』都在骗你的骗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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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睡着了。
从壬辰年开始睡了,而她不曾醒过,於是她的伤痕始终未好。
而那位导致她受伤的少年,开始誓死抵制家里人的苦口婆心,最後被赶出了家门。
然後女孩就在少年的细心照料下,清醒过来,逐渐康复,两人最後在一起了。
那个看似童话的故事,其实只是过度美好修饰,因为世界上──
完全没有那回事。
最後那位少年,仍会抛弃那位女孩,投回家人回报。
这才是故事真正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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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说过了,年家人都是擅长欺骗的伪善者,他们就算表面看起来在怎麽真诚,还是免不了骗人的本性,就算遇见,也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否则最後会被伤得很惨,最後下场就会和妈妈一样,妈妈不希望你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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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怎麽了呀?我可什麽都还没做哦。」
──「怎麽这麽激动啊?就说不是我搞的了!」
──「给我滚!──」
──「都几年了?你再放不下她也不至於吧?至於……这样做吗?为了祭品至於这样做吗?一个献祭的祭品……虽然在过年谈这个很坏事,不过你还记得吧,你和她的身分,是不、可、能、的。」
──「再怎麽样也用不着你管!我不需要管理员的身分!」
──「对不起。」
──「允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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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会有谁逼你了,无论是谁,你自己也不会再逼自己了。」
──「就算是我,我也不会再逼你清醒面对了,是我,是我害你的,害你的人生在此划下了休止符,让你的未来空白了五年。如果死的是我,那麽你会不会原谅我?」
──「年兽、年家、讨厌红色、魔法、看不到白天,骗子,我真的是个大骗子,先前的实话,也变成了自欺欺人了,没想到竟然曝露那麽多了──果然瞒不过啊。」
──「现在我终於清楚了,你早就知道了吧?」
──「我布置了一场骗局,从头到尾,你看清了年家,污蔑、贪污、让别人背黑锅,所以我家的人就安排了一场车祸,原本只是打算让你直接解脱,可惜变成了植物人,让那条脆弱的生命……继续延续下去吧。我也受够了年家那骗人的本性,可惜无意间,我也变成了那样的人了,如果可以,请让我赎罪。」
──「我犯了一条,名为暧昧的罪名。请惩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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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不,并不是。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所谓的真话和假话。
──「魔法?这里是假的,所以伤绝对会好,因为那是你希望的啊。」
在第一次的梦境中,年时夜这样说。
──「没有魔法?那是我的爱。」
在第?次的梦境中,年时夜疲倦了。
──「只要你睡醒,你就知道魔法是什麽了。」
在这一次的梦境中,年时夜决定说出真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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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错了,我没有每场梦境中都在欺骗你,至少这次没有。」
他为自己反驳,疲劳的笑容令他嘲笑。
──「我在每场梦境中扮演的角色都不一样……」
──「他骗人了。」他的另一个人格年稽这样道。
──「我扮演的角色基本上都不一样,像是我这次对你说出真话,那这场梦境就会持续下去……还不懂?」年时夜不得不改内容。
──「你说得太僵硬了。」年稽吐槽。
年时夜望向他,眼神似乎是在求助。
──「这个世界不是真的,就像梦一样,你是处於昏睡状态。
──「那什麽1957年的约定是真的,送长孙的年家是因为联姻……我先称真实世界的你为本体吧。」
年时夜为什麽会到山里去。
──「因为要保护你,他当时多不情不愿啊,还是我出面的,你都不知道他这人多麽阴沉,我对快被闷坏了……」看着隔壁年时夜噙着笑,面容却越来越阴狠,年稽假装咳嗽几声,暂停了这个话题。
年时夜为什麽讨厌红色。
──「还不是因为你?喜气洋洋的颜色对年家来说多麽重要呀,但因为你经常把自己搞得全身是伤,所以他看腻了红色……顺便提一下,本人喜欢的是深色。」年稽特别惊讶。
他总说睡醒伤就会好了。
──「在梦里,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所以你刚开始的几天,只有年时夜和我知道,你过了同一天很多次,你妈妈、邻居、年家都是重复过且没知觉的,毕竟他们不是梦里的主角。」他无奈摊手。
脑袋有时候响起的对话。
──「那些部分是绝对真实的,只不过年先生这部份有待确认,他这人的本性就是说谎。」年稽轻轻的笑了起来,和年时夜一样的笑容,只不过更加灿烂。
──「如同曾经,我们最後都对你进行了解释,但是你都不愿意清醒。」
所以,这次要年稽保留还是消失,决定权在你手上。
清醒,年稽这个人格只是幻想,所以年稽亡。
不清醒,继续和这个事实生活下去,直至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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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医生、医生!小、小诺她、217病房的病人清醒了!」
「可以出院了,不过要随时回诊,有任何不适要来医院进行……」
裴允诺怔怔的盯着妈妈和医生谈话,她忽然问道:「妈妈,年家呢?」
「什麽年家啊?」妈妈的眼神困惑,没有一丝的隐瞒,「有人姓年吗?」
裴允诺迟疑了一会儿,决定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没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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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如果她没有听见那回事,她或许真的会以为年家从未出现在她人生中。
「医生,你不是说我家孩子失忆了,忘记了伤心事吗?她怎麽还问我他们家呢?」
「裴太太,这件事我可能无法干涉过多,毕竟失忆了,只是短暂性,很快她就会想起所有来龙去脉,到时您可就难以向她解释了。」
裴允诺看着妈妈将水泼在医生身上,这动作和年时夜如出一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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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诺,去散散心吧,剩下的事情,妈妈会负责处理的。
在当天晚上,妈妈看到躲在墙边的裴允诺时,脸上虽带着诧异和自责,却也没多大的反应。
──对不起,妈妈自以为是的保护……你很讨厌对吧?你从小就很讨厌妈妈的保护。这次妈妈不拦你了,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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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裴允诺到那个山上时,她当时一直不懂,为什麽在梦中她会到这个地方来,所以决定再一次重新回到这个地方。
「扑通──」一个不小心,裴允诺仰头看了看那凹陷的坍塌处,没料到竟然又一次跌若洞中。
「噗嗤──」那最熟悉的取笑声在头顶上响起。
「帮我。」裴允诺不客气的说道。
「在帮助你之前,不是应该先来交换名字吗?」
裴允诺无奈摊开手心,一条红绳赫然出现,「裴允诺。」
「我是年时夜。」那人笑着,跳下来。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