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碧蒂没有把自己的臆测说出口,因为她也没有把握主人会不会临时起意就把杀了人。
总算在处处绝望中听到一个好消息,烨斐轻声回应:「谢谢你告诉我。」再度对上少女的双眸,他以沉重语气说:「亚滫是无辜的,我求你……把他送回人域。」
艾碧蒂垂下眼睫,心中直觉这是不可能答应的要求,可是她却无法直接回绝,「我再询问主人的意思……你休息。」
语毕,她打算转身离去,因为待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帮助。而且心中突然产生一股莫名恐惧──她似乎正在逐步崩解,渐渐变得不像自己,以前的她──不可能产生任何情绪。
「等等。」轻声的呼唤,让艾碧蒂停下脚步。
烨斐望着粉红长发如流瀑般遮住她的背影,从鲜红双目中映出的清晰色泽,让他宛如看见记忆中的女孩,「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艾碧蒂顿了一下,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依旧背对着他,「名字对你来说重要吗?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我知道你不是,所以名字更加重要。」顿了顿,他接着说:「因为跟我说话的是你、挡下神殿外那一群魔物的是你、救下亚滫的是你。」
紧抿的唇总算开口回应:「艾碧蒂。」
「很好听的名字,艾碧蒂,谢谢你。」
第一次被赞扬名字、第一次让主人以外的人呼喊名字、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谢谢。
艾碧蒂不知道自己心里涌起的异样感觉到底代表甚麽。
她快步离开,应该说──落荒而逃,因为自己不敢看烨斐的神情。
名字代表一个人的存在。
这个名字代表现在的她,可是烨斐曾看着她呼喊另一个人的名字。
雪菈、艾碧蒂──谁才是真正的自己?
望着那道落荒而逃的背影,烨斐没有出声,他静静凝视漆黑的天花板,思考着刚才男子对他说的话。
思考得太过专注,烨斐没发觉自己额间浮现出淡淡的羽翼图腾,一闪一闪透出细微亮光──正是施咒者正在感应被施咒者行踪的象徵。
──魔神殿──
响缓缓收起羽翼飞入大殿中,看着并列的链和谛双手环胸,不知道在观望甚麽,他好奇凑上前,无预警拍了两人的肩,让他们吓了一跳。
「你想吓死人呀!」
听见两人异口同声抱怨,响露出嗤之以鼻的神情,不屑道:「你们又不是人,而且最好这麽容易被吓死,不说这个──你们在看甚麽?」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同时伸手指向某个方向。
顺着指示,响看见殿前的某根柱子,柱子是没甚麽特别,但柱前站了一个身影,一双目光目不转睛盯着那根柱子。
响循着视线开始认真盯着那根柱子。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数十分钟过去,响终於忍不住破口大骂:「喂!那根柱子有甚麽好看的?他到底站在那多久了?」
谛和链同时比出一根手指。
「一小时?他站在那根柱子前面一小时?他是想强奸那根柱子嘛!」
谛和链有默契地撇过头互看对方一眼,「我一小时前经过,他就站在那,直到刚刚我发现他还站在那。」
响不禁咋舌:「你们为什麽不去问问他在发甚麽神经?」这两个家伙居然放任一个痴汉站在柱前这麽久!
两人面面相觑,开口解释道:「我们又不是没想过,但是曜设了绝音结界,我们根本无法靠近。不然我们说话这麽大声──他怎麽可能没反应?」
啊?为了看根柱子还设下结界?这家伙绝对是疯了!响同时拉起两人的手,无视他们的抗拒笔直向前冲。
「喂!你想破坏结界的话──不要拖我们下水!」闻言,响回头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美丽笑容。
拜托!怎麽可能不拖你们一起下水?
正当三人打闹之际,主角已经站到他们面前,露出疑惑神色:「你们在干嘛?」
罪魁祸首一脸无辜站在他们面前,让三人顿时一阵无语。
响一回神,立刻放开手,抓住曜的肩膀,神色异常认真地给予劝戒:「曜,我知道你的相思病很严重,但柱子毕竟是柱子,不能当作对象!」
「啊?」曜一脸不解,「你在鬼扯甚麽?」
「你一直盯着那根柱子看,难道不是脑子出了问题吗?」
「……」曜毫不留情赏了某人头顶一巴掌。
你活该!
谛和链两人在心中暗自嘲笑某人,但一接收到曜的冷酷眼神,瞬间收起玩笑神色。
曜神色一沉,「我刚刚在感应追踪,因为怕干扰才架起结界。」深邃双眼缓缓扫过三人,他们一致回以疑惑目光,甚麽东西需要特意架起结界做感应?
「我找到了血餍的所在地。」话一出口,三人赫然大惊。
曜单手抵着眉心,再次确认感应无误,「气息在遗落边境,走吧。」正当曜展出羽翼打算飞舞时,响把人拦下来。
被拉住的人露出如寒冰般的冷淡眼神,响的脸上浮现玩味笑意,挑眉说道:「我们找了这麽久──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你倒是说说……怎麽找到那家伙的?」
曜一点一点别开视线,摆明不想回答。他迅速抽回手,绕过挡在眼前的烦人目光。结果刚绕过一道墙,身前又多了两道墙。
谛和链笑眯眯望着某人,就像要听罪人告解的神父般慈祥和蔼,「曜,你不说清楚,我们不会善罢干休喔。」
「……」这些家伙,真是没事找事做,「我前阵子去人域的时候……」
话说到一半,就被响的激动嗓音打断:「我就知道!是那个火族後裔!不对,你要拐他的话,人怎麽跑到血餍那去了?」
我没有要拐他──曜默默在心中反驳,加上翻了无数白眼。自己当初只是施加追踪型的保护咒,按理来说身处在不同境域,这种保护咒就起不了任何作用。
可是前不久,他确实感应到烨斐,所以预想对方现在正身处危险之中,再不快点可能就来不及了!他现在一点都不想浪费时间跟这三个家伙乾耗。
谛思忖着回应:「血餍一直对火族有莫名执着,肯定是用甚麽方法把人弄到魔域吧?不过真没想到……藏身地居然是遗落边境。」
遗落边境的生存环境堪称魔域中最为恶劣,盘踞在那里的通常是尚未发展出自我意识的低阶魔物或是无法转化成人形的高阶魔物,称为一个流放之地也不为过。但是他们好歹也去遗落边境探查过数次,怎麽就没发现?
曜其实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不过他先打断四人的沉默思考时间,「赶紧出发吧,尽早杀了血餍──白神也没理由找碴了。」其实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烨斐的安全。
正当他要飞翔之际,肩膀又被某人按住,一回头,那张跟自己相似的脸露出无耻笑容,然後用下流语气说:「欸欸──看不出来,你还特地在人家身上放爱的印记,啧……」
啪!清晰的巴掌声回荡在宽广大殿之中。
望着曜逐渐缩小的背影,谛和链异口同声朝某个掩面哀号的笨蛋说道:「白痴,哪壶不开提哪壶,活该。」接着他们抛下某个不识好歹的家伙展翅飞翔。
「喂!你们这几个没良心的──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