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一转,他一脚抵上山壁,往後翻空一跃,一举抓住男人的脚。
承载两人重量,即使双翼努力挥动,仍止不住加速下降的趋势,见状,男人纵声大喊:「啊──!你放手!我还不想死!」他努力踢动双腿,希望能甩开脚上加乘的重量。
快降落地面的前几秒,烨斐果断松手,率先用四肢护住身体,在地上翻滚了十几圈,直到撞上某根粗大树干才停下来,头晕目眩。不适稍减,烨斐看见男人好端端在空中飘荡,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後解除灵咒。
男人摔到地上,露出吃痛神色,他狼狈爬起身,一手揉着发疼的屁股,一手指着烨斐大骂:「你──居然敢这样对我!」
好歹自己也冒着危险救人,烨斐今天总算见识到甚麽叫做好心被狗咬,就算方法稍微惊悚了一点,现在不也安然无事?
男子朝着烨斐怒气冲冲地走来,仅仅五步之差的距离,漆黑长刺枪从背後贯穿心脏溅出激昂血花,洒到烨斐犹带震惊之色的白皙面颊,男子同样露出惊愕不已的神色,但连回头的力气也没有,颓然倒地後没了声息。
刺枪似有生命般缓缓退出温热躯体,飞向空中,一只纤细小手准确接下它──在空中漂浮的少女展开漆黑爪翼,居高临下凝视着跌坐在地的烨斐。
那双湛灰色的瞳,眨都没眨一下。
抬头对上那双毫无情感的冷漠双瞳,烨斐顿时震惊地说不出话。
两人互相对望了好半晌,烨斐的脑袋仍无法运作,但他已喊出一个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雪菈──?」
少女缓缓降落地面,赤裸双足踩在尘土之上,却丝毫没有使其染上任何尘色,轻启双唇,语音轻得有如羽毛:「你──是烨斐?让我看看,你有何特别之处,值得大人费心。」
只要不杀死人──就无所谓。
黑色长枪即将没入对方体内的那一刻,震天怒吼瞬间瘫痪她的攻击,爪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收回护身。
「若敢伤害他,吾势必要汝付出代价──!」拉尔尼亚不知何时窜到烨斐身前,狂暴怒气四处蔓延,湛蓝天空彷佛也闻之色变。
少女握紧手中长枪退後几步,仔细评估眼下形势,这只不明生物放出的威压异常强大,她无十足把握能一举消灭牠。况且在断崖之上……除了方才乍见的另一名少年跟一个毫无威胁感普通人之外,还多出另外两个强大气息。
自从气息出现之後,魔兽数量快速递减,恐怕再过不久,他们便会赶来,届时情势对她相当不利。
反正要找人之後有的是机会……不过在走之前,她在对方身上感应到一个特别的东西。
魔神之石居然在人类体中?不过被封印住了……怪不得能活到现在,如果和它引起共鸣,不知道会发生甚麽变化?
她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集中注意力使埋藏在自己体内的相同力量产生波动,浅浅躁动无形传递到拉尔尼亚那方,但对牠不会有实质影响,真正受到冲击的──是牠身後的人。
相同气息鼓动下,哪怕仅只一点点波动都能带来毁天灭地的破坏侵蚀!若不是有着额外的施加封印挡下致命瞬间──此刻烨斐早已筋骨断裂而亡。
『主要目标已灭,撤退。』
崖上魔物接收到命令,接二连三振翅离去。她亦挥舞背上爪翼,淡淡瞥了一眼,然後毫不留恋地离开。
边窜上天际,她心中边想──不知道下次见面时,他会变成甚麽样子?她不急着确认恶作剧的结果,假如对方这麽轻易死了,那只证明他不过如此。
亚滫和诺克里兹及另一名和诺克里兹年纪相仿、面貌相似的男子一同落地,亚滫连忙冲到烨斐身旁,将人小心扶起,「烨斐,没事吧?」
见着烨斐除了受到一点皮外伤,貌似没太大问题,他着实松了一口气。奇怪的是──任凭他再怎麽呼喊,对方完全没有反应,双眼愣愣望着前方,彷佛灵魂被抽乾,毫无焦距。
他再喊了一次:「烨斐?」
拉尔尼亚纵身跳到烨斐肩上,明亮双目瞬间瞠得老大,牠连忙转头对诺克里兹大喊:「汝──快点替他施加封印!甚麽封印都行──把他体内那东西压下来!」
太大意了!
原来少女释出的波动是为了引起封印在烨斐体内的魔神之石共鸣,这个冲击使它变得相当不安份,若是魔神施加的最後一道封印被撞开,烨斐势必成为开启异域通道的凭藉,最糟的是精神和肉体会被吞食殆尽!
诺克里兹和另一人发现事态严重,连忙施展封印咒暂时抵挡,两人毕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封咒强度更比不上魔神。
烨斐觉得自己快要被剧烈心脏跳动声淹没,眼中映出围绕在自己身旁的人露出忧心震惊的脸孔,可是他无法操纵自我,这副躯体宛如变得不是自己的……像局外人一样透过残存视力观望外界的一切。
一股纯闇至浓的气息在胸口乱窜,急欲寻找出口,惹得他十分难受,浑身像要炸开般剧烈疼痛。
正当那股气息冲破胸口,沿着咽喉漫入脑门时,烨斐清楚听见脑中有一个东西发出破碎残响,像是钢弦被拉扯得太过紧绷,终於承受不住力量而被一分为二的感受。
『时间,提早到了。』
是谁在说话?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因共鸣而引起的侵蚀现象忽然消失,一点踪影不剩。
烨斐总算夺回身体主控权,不过因体内产生如此强大的冲击,他一时站不稳身子,幸好亚滫及时扶住他。
「谢谢……」他一脸疲惫地说完,然後无预警失去意识。
规律的呼吸证明怀中的人只是一时晕厥,亚滫打横抱起烨斐,不经意瞥见地上死状凄惨的屍体,下意识别开头。这名皇族肯定带了不少人在身边,没想到一片混乱後……活下来的只有车夫。
诺克里兹因适才烨斐体内的异象露出不解神色,侧目瞥向身旁的人,对方同样摇摇头,说道:「检查後才有定论,这里不太适合,先回圣帝斯亚城去……另外,这人……」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毕竟是皇族血脉,还是将遗体带进城内秉告陛下。」
近来被杀害的旁系皇族不少,死因均是心脏被一枪贯穿,显然是同一人所为。可惜他们来晚一步,来不及看清楚凶手的真面目。
打定主意後,一行人加快脚步回到城中。
经过通传後,他们一齐进入皇宫,亚滫跟着守卫把烨斐安置在一个房间,虽然心中仍是担忧,还是得去找爷爷一起汇报事发过程。
「他就拜托你了。」拉尔尼亚没有回应,但神色间自然是不容置喙。
等亚滫离去後,浓厚睡意袭上。近来牠的力量波动相当不稳且有衰减趋势,加上为了威吓那个女人用了上次深眠累积的力量,现在出现了後遗症……目前尚不清楚是否与重生有关,虽然撷取契约主人的力量可以维持住,但牠不想增添烨斐额外的负担。
不得已之下,拉尔尼亚缓缓阖上眼,陷入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