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綣心賦 — 第壹章 # 盈盈一笑 (2)

隔日墨瑒醒过来时,发现自己仍是在这厢房里。女娃已经不见踪影,他低头看盖在身上的小绒毯,毯下是一层厚厚的绷带和透着清凉的药草。

墨瑒自篮子里起身,一拐一拐地往铜镜移动。昨天没机会好好看清楚,今个儿站在镜前,不看还好,一看他差点没崩溃!

瞪着黑如焦炭的自己,墨瑒嗷呜一声倒在妆台上。

凤荏那婆娘……居、居然把他最宝贝的皮毛全烧了!

望那尾部仅余的一小撮白毛,墨瑒打击甚大,一双黑瞳泛起薄薄水雾。他堂堂青丘下任国主,竟会遭一个女人暗算!

怪不得娘从前总提命他,什麽人都可以惹,就是别惹女人!

他不过是拒绝凤荏的表白,结果也不见那女人当场翻脸,只说要墨瑒择日陪她游趟星河,往後便不再纠缠他。

谁知道她居然挟怨报复暗算……他还烧了他的毛、把他扔下星河!

若给国民知道他被一族帝姬如此对待,将来还有什麽脸登上国主之位?

正当墨瑒想施术变回人身时,秃毛的狐耳轻转,平稳的脚步声由不远处传来,大有要往这儿来的样子。

果然几秒後门扉被推开,凤苡揣着汤药走进来,先是见篮子没有小兽的身影,她警戒地左右顾盼,最後目光落在镜前的墨瑒身上。

「伤都还没好,怎就爬起来了?」凤苡望着他一笑,随手把汤碗搁在桌上。

墨瑒不觉怔了一瞬,他见过许多美人,但不曾见过笑得如此好看的人儿,即便是面对绝美的凤荏,他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心悸感。

他连忙别开头,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也被烧坏了,这ㄚ头看起来才七、八岁的模样,是能有什麽美色可言啊?

「来、来、来……把这药喝了,会好得快些喔。」

见凤苡一副哄小动物的模样,墨瑒一口闷气憋在胸膛,挺着腰杆就是不愿过去。他打从出生就是九尾仙狐,初满百岁就被任为下届国主,自小便受众生景仰,几时被人当作宠物豢养过!?

瞧他没要过来的模样,凤苡以为他身上有伤不方便,只好端起碗走过来,在墨瑒面前弯下身来,并把药递到他面前。

「喏,喝吧。」

他才不喝这东西!盯着眼前黑呼呼的汤药,墨瑒嫌恶地撇开脸。

看他不愿意喝药,凤苡蹙起眉头,纳闷道:「难道是太烫了吗?我以为猫舌头才会怕烫,没想到你也是。等等,我帮你吹凉。」

说完她真的低头吹起汤药来,墨瑒眼角微抽,他才不怕烫,而且他也不是猫!

待凤苡把药吹凉了,再次递到他面前,「已经不烫了,快喝吧。」

墨瑒鼻孔哼气,扭头不理她。

「你该不会是怕苦吧?」凤苡双眼一弯,笑得温和,「我也讨厌吃药,但良药苦口,不吃身体怎会好?你乖乖把药喝了,我这就去拿些好吃的给你,嗯?」

把汤碗放在他身旁,凤苡直起身来往外头走去。

墨瑒一见她的身影离开,伸出前爪沾起一点药汁放到嘴里,一张看不出是狐狸的狐狸脸登时皱成一团。

这药苦得让他不敢再喝,他左瞧右看,最後视线定在窗棂边的植栽上。当机立断地用两爪捧起汤碗,把苦涩的药汁通通倒进土里。

他满意地看土壤吸收难喝的药汁,忽地小耳侧转,他听见凤苡的脚步声,立刻转身回到原本的位置,还不忘把空碗放在脚边。

当凤苡回到厢房,便看见墨瑒乖巧地端坐在妆台上,身旁的汤碗已空了。

见他还用小爪把碗朝自己这个方向推了两下,凤苡微愣,「这麽苦你也喝得下去,那麽晚上睡前再喝一碗吧。」

她轻拍墨瑒卷了的焦毛,递出刚去拿来的两颗包子,还是热的,隐隐冒着气。

墨瑒本不太想领情,但肚子却在这时发出一声鼓噪,心想饿肚子也无法逃出这,乾脆伸出爪子把包子勾来,低头就张嘴啃了起来。

他虽生是仙狐,却从不忌食,平日吃惯大鱼大肉,今个儿这两颗包子竟让他觉得比自家厨子做得好吃多了,於是没三两下就吃得精光。抬头想向凤苡再要一个,却见她正瞅着自己,眼神彷似在看一只宠物,金眸里带着浅浅的笑意,让人看得一下子移不开眼。

「今日只做了三个,你吃了两颗,剩下一个给我的座骑了。」语罢,她直起身来往外走。「我得出门一趟,好好休息,别捣乱。」

墨瑒不满地蹙起眉,他居然和一只坐骑吃同样的食物,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模样在凤苡眼里好像他在舍不得自己走,柔声向他道:「晚点就回来了。」

盯着她举步离开,墨瑒跃下妆台,身上的伤还隐隐作疼,可已经不影响他的行动。他走出小厢,便看见一座打理得十分整洁的院落,细竹撑起的架上攀着瓜藤,开了几朵明艳的小花,地上有好几块小畦,上头也种了不少菜,看来也被照顾得很好。

墨瑒有些失神,望了望天色,多年来他周遭尽围绕不同的人,整日喧嚣闹腾,鲜少能有这麽恬静的时候,这一瞬竟有自己在作梦的错觉。

他心想,反正自己现下法力还未完全恢复,依这副模样回青丘定会成为笑柄,不如就在这待个几日吧。

刚刚那女娃额上的印记,他曾在凤荏脸上看过,的确是彩羽族的神印,但这千百年来不曾听闻彩羽族有诞生任何凰女,瞧她一身布衣和这座小菜园,不太像是被供在族里的娇贵样。

墨瑒前爪紧握,凤荏设计他在先……若这也是她的阴谋,他必得杀了这女娃!

绕了院落一圈,墨瑒发现这小苑灵气强盛,貌似不久前还有神兽居过此地。不过他带伤在身,才绕了一圈便感觉两眼昏花、四肢无力,待他终於回到厢内,直直爬向小篮子,决定养足精神再来考虑之後的事。

这一觉墨瑒睡得很沉,甚至梦到许多年前,他斜在树上乘凉兼躲唠叨的小厮,巧合瞥见一位彩羽凰女协侍仆行过,乌丝衬得额上的神印嫣红夺目,金色的双瞳闪着璀璨的光,还隐隐透着笑意。

那年荼蘼开得极好,他回去之後便偷偷差人打听彩羽一族的女子,始终没有那美人的任何消息,那无心一瞥就像他看花眼,却也把那美好的画面深深刻留在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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