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圣诞节之後,紧接着就是新的一年。
近两个月的寒假就这样过去了。
开学第一天,天宇对着镜子整装,并戴上七个耳环。
看着镜中人,他心中那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与以往有些不同。
将近三个月来,他每天在镜中看到的就是这个金发少年,让他几乎忘了这个身体是弟弟天朗的。
「天朗,你准备好了吗?」
母亲的声音传了进来,天宇连忙收拾心情,
「来了!」
将装耳环的盒子收好,他就拿起背包离开房间。
由於父亲顺道送他过去,天宇抵达学校时还很早,就如常地上会所休息。
用钥匙打开会所的门,他就坐在最靠近门口的那张椅子上看书,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正看得入神,身後突然有人説话,
「你去染发了啊?」
天宇顺着声音回过头,站在他身後的正是方慧,他笑着回答,
「妈妈说开学了,而且演出也快到了,还是把头发整理一下。」
方慧在他身边的椅子坐下,望着他说道,
「我还以爲你会把头发染黑呢。」
天宇放下手中的书,带着淡淡哀伤回答道,
「怎麽可能啊,这个身体是天朗的。」
这个回答让两人之间一阵沉默。
不想继续谈论这个沉重的话题,天宇将书本收进书包,説道,
「快上课了,我们走吧。」
说完,两人就各怀心事地离开会所……
2
无论如何胡思乱想,日子还是会随着时间而流逝。
眼看只剩下十天就是正式演出的日子了,各社团的准备工作开始进入尾声。
在正式演出之前的最後一个星期六,就是总彩排的日子。
在开始将乐器和制服等运送到礼堂之前,方慧在会所最後提醒道,
「请大家把今天的总彩排当成正式演出,一定要全力以赴。有什麽需要改进的地方,要马上提出来,这是最後的机会了。」
説明结束之後,大家就自动自发地着手自己负责的工作。
看着他们分工合作的拼劲,天宇为自己也是当中的一份子感到欣慰,并努力工作着。
方慧注意到他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微笑,就趁着两人一起推着手推车的时候问道,
「你今天的心情好像很好噢,一直笑眯眯的。」
经她这麽一说,天宇才察觉这一点,
「原来都表现在脸上了啊?」
方慧点点头,直言道,
「是啊,好明显呢。有那麽高兴吗?」
「真的很高兴。」
天宇打从心底这麽想,接着説道,
「虽然只是学生时代的演出,但是对我来説,这麽多人同心协力地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努力,是一辈子难得的经验。」
方慧静静听着并没有打岔,他又説道,
「我们兄弟俩从小就开始打保龄球,这项运动与足球和篮球之类讲求团体合作的完全不同。在保龄球场上,能够帮自己的就只有自己,当我出错的时候,绝对没有人能够帮忙补救。」
他直视着前方,
「但是在口琴组的时候,却不一样。大家各尽本分,互相配合,要演奏一首优美的大合奏曲子,绝对不是一个人可以独自完成的。」
方慧轻轻地笑了,
「所以你特别喜欢大组。」
天宇微笑着默认,两人继续往彩排地点走去。
模拟正式演出的流程,总彩排在晚上七点钟掀开序幕。
六点半的时候,所有人就已经换上演出的制服,在後台等着上场。
在第三个项目开始之後,舞台监督来到方慧面前,
「你们是下一个,快准备一下。」
方慧立刻下达指示,口琴组的成员都各就各位,准备登场。
天宇默默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想要将所有人与物深深烙印在心中……
回到家中,已经精疲力尽的天宇在淋浴後,也不管头发还湿湿的,马上就躺在床上。他看着挂在墙上的兄弟合照,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段日子下来,他才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弟弟。
一直以爲是最亲近的两人,但是弟弟却不曾把自己最烦恼的事向他倾诉过。
想到这里,他赫然发现,自己又何尝将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告诉过天朗呢?
因爲不想和弟弟竞争,所以天宇放弃打保龄球。不想造成弟弟的困扰内疚,他并没有说出真相,只是以其他理由作藉口。
可是看出他的用意的天朗却爲了不辜负他的放弃,努力练习并导致受伤,甚至必须接受手术。
在哥哥面前表现得如此开朗和无所谓的天朗,在得知无法继续打球之後,究竟渡过多少个痛苦难过的夜晚?
还有,他从来不知道弟弟喜欢的人是谁。
但是相对的,他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弟弟,他喜欢的人是谁。
他实在无法想像,当天朗知道最喜欢的方慧倾慕的对象是哥哥的时候,心里是什麽滋味?
想着想着,天宇将身子缩了起来,像是婴儿在母亲子宫内的姿势。
面对着最亲近的哥哥是情敌这件事,天朗从来没有表现出不满的情绪。他总是亲热地叫着老哥,兄弟俩在一起的时间也很长。
是啊,明明经常在一起谈天説地,却始终没有谈过最重要的话题。
如果换成是自己,应该会很痛苦吧。
活着对天朗而言,究竟是怎样的煎熬……
想到这里,天宇的脑子突然停顿了。
像是回想起了什麽,但是脑袋却又无法具体地呈现出那是什麽。
天宇反射性地坐起身,茫然地望着前方。
虽然还是想不起事发经过,但是天宇却有种感觉,彷佛眼前出现一些蛛丝马迹,让他能够借此找到失去的记忆当中最重要的一片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