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开始，多数课程都跟上学期差不多，只除了当初谊亭怂恿着加选的那个基础摄影课程。
第一堂上课之前谊亭还特别提醒要带自己的数位相机去。
我没有这个东西。
但是，我的女友可是Chu耶！
当我向思绮说「我没有合用的数位相机」时，她瞥着一旁思考，最後抓了一台相机给我。
NikonD90！「这、这、这……」会不会太贵重啊？
「你就拿去用吧！这台算是老机种了，成像品质虽然没有後来的全幅机种好，但对初学者来说绰绰有余！」
「是这样吗？」
「嗯！尽管这就是我毕业後第一台相机，对我来说充满回忆啦。」她似是看穿了我的顾虑，手指抵住我的嘴说：「不过，现在就交给宝贝女友使用喽；你会很小心对待它的，对吧？」
她根本故意的啊！这样我压力好大。
虽然第一堂课其实用不太到相机，老师顶多是叫我们有带的人试着调整相机功能，熟悉一下操作而已；不愧是基础中的基础。
虽然是老机种，面对其他的数位傻瓜相机还是高低立见；谊亭看我搬出这麽大一台相机，还很想接过去摸一摸。
「小气！好不容易看到Chu的相机说！」
「就因为是她的所以才不能随便给人家碰啦。」
「我只是想看看里面有什麽照片而已啦！不然你放给我看？」
我是很想，可是思绮换了一张新的记忆卡给我，让我放心拍随便玩，所以里面没有她的照片。
我们偶尔闲聊，而我身旁一样坐着陶懿安。
我很意外，在知道我跟思绮交往之後，他仍然依照先前的诺言来修这门课；他上课的态度跟以往一样认真，若不是知道他选这门课就是为了跟我们有固定接触的机会，我真会误以为他对摄影很有兴趣。
「啊，早知道你认识Chu，那我就不拉你来这课程啦！你跟她学随便都嘛比老师还要……」喂！讲太大声了啦！老师往我们这边看过来，而且眼神超凶狠！
我捏了谊亭一把，同时对老师陪笑，好不容易逃过一次危机！
才下课，我原本以为她还会缠着我看相机，想不到她的视线一直锁在另一个男生身上，「我、我去一下洗手间。」我点点头，结果她一下子就跑出去追那个男生了；奇怪？这就是她之所以坚持要选这门课的原因吗？
陶懿安终於停笔，猛然与我对上视线；尴尬只存在一瞬间，他开口了：「她就是为了那个学长才选课的。」
咦？「你知道？」
他微笑，「看样子谊亭没跟你说；这下子好了，你是陪她来的，我是为了你来的，三个人都动机不纯！」他的耸肩跟逗趣的态度让我忍不住笑了！
「动机不纯呀……也没差！我是当作多学一门知识喽。」我抚摸着相机，不经意回想起思绮拍夫妻树时的专注神情。
「不跟你的另一半学？」他挑眉说道……这语气也太轻松了吧？
「吼！你、你怎麽跟谊亭讲一样的话啊？」
「她一定很乐意教你。」他语调平淡，我默然，忽然不很确定他提这话题的意思。「我听说了！你最近有新的兴趣。」
「新……哦！没什麽啦，就弹一弹学一学。」
「单纯的热爱一件事物很好啊；晓甯，我之前就觉得你的声音很好听，我很想听你现场唱歌。」
面对他如此坦率而直接的要求，我反而不知该作何反应。「哦！如果……有机会的话！」他笑了，我也是，在看见他这抹笑容的瞬间，一块心中的大石悄悄放下了。
那堂课程结束之後，谊亭又跑去追她心仪的学长，我跟陶懿安一起吃饭，还聊了不少有关人面鱼的事；我才知道他的消息来源是Saya学姊！「你们什麽时候变得这麽熟？」
「也不能说很熟吧？大概是因为你的引见，他们对我的态度也不太像对一般歌迷；再加上我最近有空都会去Pub听他们演唱，久而久之就变得更熟一点了。」
陶懿安跟Saya学姊……这两个人？我隐约嗅到了些许不寻常的气氛，女人是八卦的动物，尤其第一天演唱的时候遇到下雨，学姊立刻就穿出人群去找他；打从一开始，学姊就毫不掩饰她对陶懿安的欣赏；而Jack学长瞄向陶懿安的眼神的确也怪怪的。
我决定稍微试探一下。
「陶懿安，你最喜欢人面鱼里头的谁呀？」
他眼神透着一丝不解。「我是喜欢他们的音乐啊；没有追偶像的感觉。」
「没有特别喜欢的部分吗？例如编曲啊，或是歌声之类的？」
他的脸更是纠结在一起。「Saya的歌声是很不错，只是有时候我觉得她太过用力唱歌了；放松一点应该会更好。」
哇！有其见解哩！「你跟学姊说过这话没有？」
他微笑着摇头，「就说还没熟到这种程度了；不过，我跟她偶尔会聊起你的事。」
我抿着嘴；知道学姊会对他透漏我的事之後，那我以後跟她说话可要小心了！
吃饱饭之後，我下午第一堂没课，他主动提议说要陪我走回去。「我还没看过陶思绮跟你住的地方，就当作开开眼界。」
「可惜没电梯，不然我会邀请你上去喝杯茶的。」
他笑容里掺杂着失落，却又豁达地说：「没关系！反正她会再找机会回我家跟你喝，我们不愁没机会！」
我们走了一会儿，彼此无话，直到转进我们那条巷子，才听见他说：「我想了很久……或许，你跟她才是天作之合。」
他这句话，真的让我感到讶异。「不因为他是你姊……是女生？」
「当然，被姊姊捷足先登还是令我为之气结。」他撇着嘴，同样坦率地承认了自己的真实情绪。「只是，我却不怀疑以她的能力，绝对可以好好照顾你。」他语气一顿，立刻又说：「而且我很明显的发现你在她身边也有所成长了，变得更有自信。」
我努着嘴，「这是这个礼拜之内第二个人说我成长了。」
「哦？第一个是谁？」
「Saya学姊呀！」
他仰起头，带着几分得意，「英雄所见略同。」
「她是女生耶！」我纠正。
「那有什麽关系？在我眼中，Saya某些方面确实有着男性的豪迈。」
「包括吃相！」我笑笑地小声说。
「什麽东西？」
「啊！没有啦！学姊她个性确实很Man！」
公寓的大门口近在眼前。「就是这里，我跟思绮住的地方。」
「哦哦……感觉还满旧的耶！」他往上瞧，听到感言时我忍不住觉得好笑。「晓甯……」
「哈！给学生租的宿舍都是这样的啊！怎麽了？」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我一回头就发现原因了。
吕翰骏，他就站在公寓大门，等我。
＊
他戴着太阳眼镜，神情紧绷的站在那里；他的出现令我一阵错愕。
「小小，我等你很久了。」
「你来做什麽？」我皱眉，而陶懿安驱使着轮椅，冒着可能撞上吕翰骏的危险挡在我跟他之间！「陶懿安……」
「你是谁？」
「晓甯的朋友。」陶懿安的语气听来很镇定，「吕先生，我记得你们两个早就在年前分手了吧？」
想不到他居然会为了我挡在前面……
吕翰骏的表情显得难堪，他摘掉眼镜，「是没错，但我是来找小小单独说几句话的。」
「那也要问问人家欢不欢迎了？」他没回头，「晓甯，你怎麽说？」
我迎向吕翰骏的眼。一瞬间，我看见了很多很多东西，包括当初那个热爱音乐的他，为了争取乐迷而不断努力的他……以及成名之後为了利益而放弃团员之间的革命情感，利慾薰心的他。
林林总总，全都汇聚在这个当头，我原以为自己的心情会很复杂，末了，仅是化作一声叹息。
「谢谢你，陶懿安，我可以处理。」我拍拍他的肩，迳自绕过他的保护。
「小小……」他脸上瞬间浮现一丝笑容。
我抿嘴，「我跟你没什麽好说的，请你让开。」然後直接闪身经过他。
他一手直接搭到我肩膀！「小小！别走！」
「晓甯！」
吕翰骏跟了上来，「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我错了！」
我停下脚步，他喘息着，继续说：「小小，我错了，我跟Ivy分手了！」
我睁大双眼，他艰难且痛苦的点点头。
「打从开学那天打电话给你之後，我这几天一直在处理我跟她的事情；我跟她在一起并不快乐，事实上，我反而一直回想起与你之间的往事……」
「够了。我不想知道，一点也不想知道你跟她究竟怎麽样。」不知怎地，我只觉得荒谬、想笑。
「你的道歉，来得太晚太晚，伤害都已经造成了；包括那个被你放弃掉的孩子！如果你不是这麽无情的对待我，或许我们会有一个很不一样的未来。」我听见陶懿安的抽气声，而吕翰骏头低低的，我从未看见如此低声下气的他，尤其是在走红之後。
说到「孩子」，心口顿觉遭人扯痛。我深呼吸，克制着不知是悲伤还是愤怒的眼泪。「我说过，我跟你已经互不相欠了！就算你要找一个看起来很像我的女生当作外遇对象，那也请便；你为了攀上那把让你一步登天的梯子抛弃我，我是曾经难过，但我现在还得反过来谢谢你！是你让我遇见一个更好的人……」想起思绮，我心口一暖。
「现在发现那把梯子你用了不顺手之後，该不会你还有脸来找我说复合？你不会这麽天真吧？吕翰骏。」说到後来，我竟是笑了！
「我、我……小小……」
「曾经，我以为你是我的阳光、空气跟水，但现在，没有你我一样可以过得好好的，甚至比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更好！」我摇摇头，扯了一个笑，「你走吧，我不想再遇到你。」
我话说完了，因此抛下吕翰骏时没有任何犹豫，我独自上楼，直接开了思绮那边的门，在门锁卡进的那瞬间，眼泪终於失守。
我不难过。
这是解脱的眼泪，象徵着终於完全走出阴影的眼泪。
我抹掉它，放下思绮的相机，转而抱起乌克丽丽。
思绮不在家，可是，我彷佛看见了她对我露出骄傲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