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跟谊亭说好在她家住个两天,我们还打算第二天跑去九份来个一日游,然後再去扫扫夜市什麽的。
可是成堆计画全部因为早上突然杀来载我的女朋友而泡汤!
思绮一听说我想先回家一趟,立刻自告奋勇说要来「接」我,正当我满心期待的想说她要怎麽「接」,隔天早上出现在谊亭家门口的居然是一辆崭新的房车;不仅是谊亭眼睛睁大,就连我也超惊讶的!
当思绮从驾驶座走出来,绕到我身边替我拿行李时,谊亭眼睛瞪得更大,我甚至觉得她的眼珠子快掉出来了。
「你邻居到底是什麽来历啊?」
她摘掉帅到不行的太阳眼镜,当着谊亭的面对我眨眨眼,亲昵地笑说:「晓甯公主回神喽?」然後提起我搬来的行李箱上车。
谊亭见状,立刻对我咬耳朵,「晓甯!你邻居看你的眼神怪怪的耶……」
「哪有呀?」我笑得有点尴尬,「就,跟你一样,闺密喽!」
「是吗?」她一脸疑惑,在她的眼神压力之下,我持续看地上扮无辜。「等一下!你昨天晚上说你有喜欢的人,所以她就是……」
我皱眉,知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还有其他东西吗?」思绮指着後行李箱问。
「哦!没有了,就一个行李箱跟背包。」
我抓住谊亭的手,低声说:「我跟我邻居的事情之後再跟你交代,总之,你先不要乱猜,好吗?」
「哦、哦。」
无暇理会谊亭的质疑,我搭上她的车,临走前跟谊亭挥手互道再见。
「你哪来的车啊?而且居然真的到我同学家来接我,你刚打给我的时候真的超惊吓的!」我嘟嘴,一边抱怨边扣上安全带。
她勾唇,「如果跟你说这辆车是我的,你相信吗?」
「你的?」虽然不是很名贵的进口车,但……这麽大一台新车,七、八十万跑不掉吧!
「嗯,大学时爸爸送的,我一直放在朋友那里请她帮我保养;大概一年没碰了吧?车子还挺顺的。」
她身材高大,开起车子一整个帅气,我着迷於她的风采,过了好一阵子才惊觉,「我、我们要去哪?」这不是回学校的方向耶!
「我原本是要先带你回家,然後再拉你回我家的;可惜现在出现了一点突发状况,我刚接到消息……你去过我老家,知道那边最好开车才比较方便。」
回、回你家!带我!「陶思绮你……你昨天怎麽没跟我讲!」
「对不起,真的是事发突然。」她一推太阳眼镜,脸上写满歉意。「我原本打算大概明後天找个时间带你回家……结果我阿姨昨天才说我妈临时挂急诊,同时催我赶快回去看看;刚好你说今天要带东西回宿舍,所以我才去牵车来载你,顺道回家一趟。」
一提到她妈妈挂急诊,方才点燃的小小怒火瞬间消失。「你妈妈没事吧?」
「听说昨晚突然高烧到快四十度,打了点滴,现在回家静养,状况还算稳定。」
知道老人家没事,我先是感到心安,但转而想想,有另外一个更让人担心的理由。「那……陶懿安在家吗?」
她回给我一记揶揄般的笑意。「你该问的是他什麽时候才会不在家。」
也是!他行动不便。「哎呀!那你还是要我跟他面对面摊牌的意思嘛!」
「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别隐瞒得好;而且我了解懿安,他面对任何人、事、物,只要他想要,肯定都表现得很有毅力。」
光看到他专注作画的表情,我大概也能猜想到陶懿安的耐性跟坚持——说难听点,就是死心眼!
「你们下学期还会持续有见面机会,你只是口头拒绝他,并没有让他知道你心有所属,他还是会对你抱持期待的。」
一说到「抱持期待」,我忍不住浑身颤抖。「哎……他真的不是不好,可是……」
「晓甯,我问你一个问题……可能有些尖锐。」
我望向她专注开车的侧脸,「没关系,你问。」
「如果你遇见的是一个身体健康的懿安,你还会选择跟我在一起吗?」
我楞了一下,一瞬间竟有种受辱的感觉!「我会!」回答的语气比往常都强硬了些。「我才不是嫌弃陶懿安的脚……而尽管我对於女生恋爱这一点的确曾感到迟疑;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上了你!而且你对我很好……」
「嗯,对不起,我承认这个问题是刺耳了点;对不起。」她来握我的手,我发现她也在发抖。「我之所以会这麽问,是因为懿安心中肯定也抱持着相同的疑问……现在我清楚了你的答案,那我可以更自信的面对他了,你也是。」
「思绮……」
她轻扯唇角,「待会儿跟他们见面,你就尽管待在我身边,没有把握回答的问题尽管保持沉默,一切的压力都交给我……可能会很难挨,要有心理准备。」
毕竟她已经三年没回家,我也明白她可能遭受的责难远比我用想像的还要大得多。
可是,我愿意陪着她一起面对。
我回握着她,车子一路钻过僻静的社区,来到我曾来过几回的独栋大宅;门口敞开着,或许是已经知会过,她把车子大方地开进庭院的车道,在房子大门前停妥。
我尽管来过两次,可是都只有看到陶懿安,我没见过她们的爸妈,心情上免不了有些忐忑。
她整理着围巾,眼镜随手挂在领口,「走吧,直接去看我妈;我爸如果不在家,事情应该会顺利得多。」听到「如果不在家」,莫名让我稍稍减轻了心理压力。
她大方地牵起我的手,我们十指交扣,走进大宅时感觉气氛不太对。一楼客厅没看到人,我们在准备上楼前遇到管家阿姨,她扫了我一眼,但在看见思绮的时候一脸讶异,活像见了鬼似的……差点忘了现在是大过年。
「我妈呢?」
「太太在房间里休息……小姐你、你们……」
「嗯,我的朋友。」她轻描淡写的说,而管家阿姨的视线最後一直锁在我身上,大概是在确定眼前的我跟陶懿安带回家的是不是同一人。
我握着藏在高领上衣里的紫水晶,觉得这次的气氛比先前来作客时都还更加凝滞,就像有着无形的压力放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思绮带着我走过长廊,我意识到她是要带着我去那个面窗的大房间!
「等、等等!不是这里!」
「嗯?」思绮指着走廊尽头的房间,「可是我妈的房间确实是在……」
「那边改成陶懿安的房间了,现在不是在那里!」
「是吗?」原来她不知道;我拉着她逃离那个房间,猜想应该是另外一侧。想不到她这个主人太久没回来,反倒是我这个客人成了识途老马!
我们一边在大宅二楼绕,一边期盼不要就这样碰见陶懿安;这边房间太多,颇有一种随时都可能跟他撞个正着的错觉。我们来到另外一侧,这边是她爸的房间,我才知道原来她爸妈一直是分开睡的。
「陶懿安会不会在里面啊?」
她弯唇笑开,「就算他在里面你也用不着害怕啦!你都已经跟他说这麽清楚了。」
是、是没错啦!可是万一让他知道我其实是跟他姊姊在一起,我总觉得他肯定会遭受很大的打击。
「何况有我在你身边;不用太担心。」
反了吧?就是因为你在我才更担心啊!我苦笑,任由她牵着;房间门口近在眼前。
拜托、拜托这个时间不要跟陶懿安见面,现在都快中午了,他应该会安静的一个人待在餐厅吃饭吧?拜托不要就这样见到面!
我在心底不断祈祷,而越靠近房门一步,我的心跳也越发加快了。我逃避似的闭上眼睛!
然後,我听见房里传来模糊而低沉的谈话声。
思绮大方地走进房间,里头的两人很快就因我们的到来而中断谈话;我睁开眼,看见一张很舒服古朴的大床。
而床边,就停靠着那辆我很熟悉的电动轮椅。
他在。
陶懿安回过头,在与我对上眼的瞬间脸色刷白。
可惜了……事与愿违。
***
「你还知道要回家。」
说话的人是陶妈妈;她躺在床上撇着嘴,旁边搁着吃了一半的粥。声调有些冷淡,甚至带了点无奈,我心想还好,至少没一看见思绮就大发脾气。
「嗯,我回来看你。」她暂时松开我,我停留在原地低下头,不敢去看陶妈妈,更不敢看陶懿安。「好点了吗?阿姨跟我说你昨天送急诊……」
「我这三年来也不止这一次进出医院,就这次把你给吹回来了;是吗?跟你阿姨见过面了。」
「嗯。妈,我来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我们是邻居,也是旅伴,她姓于,叫于晓甯。」
「陶妈妈好。」我站近一小步行礼;经过方才乍见的错愕,陶懿安似是已经把我跟思绮间的关系给摸透几分。难掩失望地别开头。
「嗯,只是朋友的话,选择这个时候拉来家里作客未免不太合适?」陶妈妈望着我,话却是对着思绮说,明显意有所指。「于小姐抱歉,我们家这个不听话的女儿总是口是心非;来者是客,你随意找个位置坐吧?招待不周,不好意思。」
我客套的说着「哪里」,瞄了远处的沙发,很快就放弃了找个位子的念头。耳边听着陶妈妈与思绮说着这麽几年来没能说上的话,母女之间的气氛称得上平和,让我放下心头一块大石。
「你跟她……」陶懿安突然开口,我心头一顿。
「是吗?她就是你之所以打那通电话的原因?」他不知何时转向我,对着我说话。
他嘴角的苦笑道尽他的悔恨与苦涩。
他再问,全然不把注意放在母亲跟姊姊身上。「你们早就认识了?」
「嗯、嗯。」我屏着呼吸,知道现在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陶姊……思绮她学期初搬来我对面入住的,我们同一层楼。」
他的嘴唇弯成奇怪的弧度,「所以你才会问我她有多高,对於知道Chu就是我姊的时候表现得这麽讶异。」
「对不起。」
「不,你不用道歉……我能了解你为什麽不肯轻易对我说白;这太尴尬了。」他自嘲地笑了,「想不到居然会是这样?我跟她……」
我只能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