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该庆幸乌深素日里时常练兵,这会就算遇袭也没乱了手脚,立刻就将部落里的菁英部队调出,只等派出的探子回报敌军具体情况。
虽说由於忽长老们的插手,硬是从他手中分掉些许人手,没法掌握全部兵力,乌深也毫无惧战的念头。
站在乌深身侧,仲鞅眼神柔和的看着她发号司令,在手下面前钜细靡遗的调兵遣将。
从中不难看得出,她平时对部落经营极其用心,甚至能具体说出每个人擅长的事物,将所有人的能力发挥到最大。
好不容易发兵前的讨论告一段落,在手下先行退出毡帐整顿时,仲鞅忍不住在乌深耳边轻轻地问:「你怕麽?」
在内外受敌的情况下,未来无从确认,她可曾想过退缩?
听到仲鞅的话,乌深的反应竟是忽地扬起嘴角,笑得灿烂无比:「我的背後有你,有我的部落,还有无数的部落子民,何以为惧?」
在这一瞬间,仲鞅心底充斥着将乌深拢入怀中的强烈欲望,能伴在这样灿烂耀眼的她身边,他是何等幸运?
可战事在即,他们连多些私密话的机会都没有,下一刻探子就急匆匆地跑进毡帐。
「启禀大王,大军内并无发现白狄小可汗身影,可确实有一名白狄将军领军,正匀速往部落前进。」
听闻小兵回答,乌深面色凝重,她绝无可能让部落直接成为战场,如此便只得在大军接近前先行迎上,将敌人挡在部落前。
心头打定主意,乌深瞬即大步流星往外走,低哑嗓音沉沉响:「通知几位将军,本王挂帅亲自领兵,整顿完毕就马上出发!」
「是!」
并无立时跟上乌深的脚步,仲鞅垂眸沉思片刻,步伐跨出却是往芙姚所在的毡帐而去。
寒风刮过他苍白的脸,仲鞅一改从前儒雅模样,眉目肃然大步而去,任凭身後斗篷鼓起半圆,让他整个人显得凛冽。
出乎他意料的是,当他赶到芙姚所在的毡帐时,却是恰恰撞上正要离开的芙姚。
「疼……」娇小的身子直截撞上他的怀中,芙姚闷哼一声,摀着发疼的鼻子昂起头,看到他就忍不住惊呼:「仲哥哥?」
「芙儿,你这是要去哪?」看了眼连披风都穿戴完善,全身打点完毕的芙姚,仲鞅有些惊诧。
「我刚听见戎人说,小可汗正带兵就要打过来了。」好不容易站稳身子,芙姚就满脸担忧的问:「大王决定得如何?」
无奈地叹了口气,仲鞅轻拢了拢滚着毛边的斗篷,好掩住自己脸上包含着骄傲与心疼,种种复杂情绪的脸庞,「在面对关於部落的事,阿深是容不得自己退上半步,自然只有正面迎击的道理。」
「且不说这,我有个不情之请只能交付於你……」话锋一转,仲鞅忽地伸出手轻抚上芙姚的发,眼眸深处瞬即被一片忧虑占领,「适才探子来报,在往乌氏来的部队里并不见小可汗身影,只怕这部队不过是个幌子,後头还有埋伏。」
「而今之计,我只能期盼白狄太师是真正有心联盟,会带着人手回来协助。」话说到这,仲鞅已是满心愧疚,「早先才说让你在这安心待着,可眼下唯一能接触到白狄太师,且又是能让我信任之人唯有你。需得麻烦你去白狄太师那一趟,将此处状况转告於他。」
出乎仲鞅预料之外的,芙姚毫不犹豫地就应下他的话:「不瞒仲哥哥,我本也有意寻太师问清此事。」
将仲鞅落在发上的手反握住,芙姚目光坚定,一字一句如立誓般深刻说道:「我这就立刻出发去追太师的队伍,可不论袭击的队伍是否为小可汗所领,请你……定要保重!」
不自觉发颤的手掌被女子娇小的手包覆其中,仲鞅心里似苦似酸,乱世之下难有太平,他索求不过身边之人安好无恙,而今却又要亲眼看着好不容易相聚的亲人再度犯险。
「芙儿,旁的话我也不再与你多说,一切皆以安危为上。」抽出手掌,少了旁人温度迅速冷下的手拱成拳状,仲殃极其郑重地对着芙姚行礼道别:「千万珍重!」
亲自将芙姚送走,仲鞅才赶紧回头赶赴即将出发的乌深大军那处。
三步并两步,待到他寻到那抹熟悉身影时,大军已然整顿完毕,只待一声令下就要迈开征战的第一步。
一路行来,仲鞅自然发现军队当中少了几个从前会伴在乌深身边的将领,进而联想着早先发生的冲突,仲鞅就是眼神一黯,手掌不自觉揪紧。
「阿鞅你来了!」远远望到仲鞅,乌深牵着惯用的战马大步走近,一头乌发给束紧收拢,流利简洁的战衣衬着她如同一把出窍的宝刀,锐利锋芒毫无收敛展露而出。
不同於乌深的战意勃发,仲鞅瞳眸翻涌复杂情绪,凝成带着些许无奈的叹息:「当初要不是因为我男儿身曝光,你也不会落到如此尴尬境地……」
仲鞅的话让乌深不由一愣,可转瞬间却是愈发灿烂的笑容,「说什麽呢?我既将你拖入贼船,自然要护你周全,又何况……」
「何况?」
撇过头,乌深再是不欲仲鞅瞧见自己发红的脸,但全身整齐装扮的她一扭头,便将自个的侧脸与线条完美的脖颈清楚送入仲鞅眼中。
「我有勇,你有谋,我两岂不天生一对?我不护你还能护谁?」
终是憋不住心里的彭湃,仲鞅展开双臂,丝毫不顾战衣冰冷坚硬就将眼前女子紧紧揽在怀中,用自己温热的吐息卷在女子耳畔,让那抹使他迷恋的嫣红久久难消。
「你既是如此决心,那我也只有一个回答。」
他立誓般的言语带着颤抖,伴随着难以平息的凌乱心跳,将每一分细腻珍视传递给怀中女子。
──「与君同在!」
既然她有那麽多放不下、必须守护的事物迫使她要一马当先,始终站在众人最前头。
那麽他要做的便是守护她的後背,助她完成所有她想做的,成为草原上飞得最高的那只鹰。
他曾那样厌恶官场算计,甚至是满腔热血都被旁人给斗得家破人亡,让他对於那些阴谋狡诈有着本能的厌恶──可如果是为了眼前这人的信念,那些算计竟也显得让人甘之如饴。
翻身上马,两人飞扬的斗篷迎风扬起,蓦然乍见有如飞鹰振翅向後延伸的羽翼,遂着奔腾的马蹄掀起一地的沙尘。
混杂在乌氏铁骑嘶吼声的,是乌深搅着浓郁战意的咆啸。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