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戎狄行,不行 — 記十四

决斗的时间订於十日後,恰恰适逢走游商队要从部落出行,前往下个地方的日子。

为了同商队购买必须的物资,时常离开部落迳自猎捕,抑或来自邻近部落的人,也都会把握最後机会,於那时齐聚部落。

因此,甚至能说是达雅挑选决斗的日子,正好算得上是部落头几名热闹的时间。这也让这场决斗,几乎不用刻意宣传,便定然会吸引来大半部落里的人前来围观。

这也让决斗双方是完全没有机会能在事後打马虎眼,把关於输家的消息掩盖过去。

并非乌深对仲鞅没信心,只是依照这几日下来的相处,乌深能确切认定,仲鞅真不过个文弱书生,在她眼里不吝於猫崽般稚嫩脆弱。

虽说他一个大男人去和个娇娇相争,着实已占了先天优势,可後天……

乌深撇了眼垂首低咳的仲鞅,脸庞上收拢的眉间皱褶是愈发深刻,最终迸出一句:「你说咱们从今儿个起,天天去泡溪水,看能不能凑活凑活个伤寒出来。」

正从大壮手里接过药碗,仲鞅闻言,差点手一软就要把磁碗摔到地上,哭笑不得道:「阿深你还是不用费这些心,要折腾个两三日的是你,我倒是泡个一晚就够卧病不起了。」

阿深这叫法是乌深特意让仲鞅改的,为了突显两人确实相爱,乌深现在也管仲鞅叫阿鞅。

简简单单阿鞅二字,给乌深低哑的嗓音叫唤,倒真有几分缠绵的意味,足足把两人的交易又更添上几分真实。

仲鞅的反驳,引得乌深流转目光,上下勾勒了番仲鞅单薄的身形,最後又偏过头看了眼自己精瘦结实的上臂,还当仲鞅是在夸奖她身体好,笑咧开嘴,乐呵应道:「那可是。」

看到乌深那特别骄傲的神色,仲鞅是气都给气笑了,忍不住笑骂出声:「先别提你身体好或不好,你刚刚那句话,我可是能当成你对我会获胜,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仲鞅这话,乌深是说真话也不对,要她违心说假话安抚仲鞅也不是,只好尴尬的苦笑以对,道:「那什麽,你是有本事的,我有没有把握根本不重要……」

本事自也有高低之分,乌深一瞬间脑子绕来绕去,在努力不打击对方信心的情况下,也就哽出这句话。

乌深前头让自己装病,後头又是绕着弯说一点都不看好自己,要不是仲鞅确实知道她是站自己这,都要以为乌深根本是打从心底盼望着达雅赢。

让乌深在自己身边的椅子落座,仲鞅摊开自己的手掌,平张在乌深面前,好笑的说:「虽说我不善武,但粗浅的箭术还是多少学过,虽不至百步穿杨的高手水准,可多少姿势能吓唬人就是。」

在仲鞅甫递过手,乌深便反射性侧过目光望去,只见对方远比自己柔嫩白皙的掌心上,除却手指上因写字结着的厚茧,在掌心上还有浅浅的薄茧。

倒还真像是将射箭视为偶而为之的人会长的。

这下又重新燃起希望,乌深脸上总算是多了些真挚的笑意,「那麽说,这比赛还真能成?」

能成还不早说,让她瞎担心这样久。

还不多等乌深抱怨,仲鞅那头就慢悠悠地冒出一句:「就说是吓唬人用的,还是莫要多抱期望才好。」

这才搁下的心又高高悬起,乌深的脸立时变得扭曲,从椅子上蹦起来就开始左三圈右三圈的遶,嘴里还喃喃自语着:「这可不行呀,要真是输了,难保达雅这小妮子不会冒出什麽理由又凑上来,要真是让她阿爹来与我谈联姻,我可就麻烦大了。」

总算能好生喝药,仲鞅眉目含笑的看着乌深发疯似在毡帐内打转,嘴边挟着不自知的宠溺笑意,昂首一仰就囫囵将乌黑苦涩的药全给咽了下去。

才把碗搁下,嘴里散着浓郁的苦涩味道,仲鞅还来不及灌口水好把嘴里的味洗掉,手腕就蓦然一紧,整个人被扯了起来。

「你这家伙怎麽搞的,都火烧眉毛了还这样冷静,不成不成,老子必须要带你去练习练习,怎麽也得搏一把!」

和微凉肌肤相贴的,是乌深沁着汗的手心,牢牢扣着男子就往外冲,「有老子在,包准让你当神射手!」

「大王,夫人还没漱口呢──」

将不知所以的大壮甩在身後,乌深大步迈开,两人身後是让寒风卷起,飞扬凌空的斗篷。

仲鞅给人拖着跑也不气愤,踉跄几步就站稳身子,目光先是滑过女子火炉似的手,又停在女子高高束起,让自己大手大脚的动作给甩来摇去的秀发。

「还真是孩子气,要是真遇上心思匪测之人,怎麽让人放心……」

仲鞅的低喃给抹灭在乌深的大嗓子中,一时之间,却连他自个都听不清楚,自己这句无意识的叹息,到底是也不是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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