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如萧炀,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机会来微醺别馆这种地方消遣了。这一次,他是跟着申逸风。
苏飞刚转过转角就看到了那个男人,依旧一身黑衣,挺拔,卓越。
他径直朝着她走过来,如彩色key板上的一道黑影,缓缓的向四周无限蔓延。她僵在走廊上,一动也动不了。
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她低下了头,黑色长发挡住了她的脸。萧炀并没有认出她。那不能怪他。她对着镜子的时候,也已经认不出自己,只看到一个剩下空壳的身体。
申逸风进了包厢,萧炀在门口转过身,面露戒备地看向走廊的角落。一个女人站在那里,穿着性感的艳红色裹胸连衣裙,裙摆很短,露出绑在黑色网袜里的修长双腿。走廊的灯从她的头顶照下来,在她的脸上打下一层阴影。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长发直直垂落,全身笼罩在一种冰冷阴沈的感觉之中,像是一只从十八层地狱里爬上来讨命的厉鬼。有生以来第一次,萧炀从心底里冒出一丝凉寒。
不是害怕。不,那不是害怕的感觉。只是冷,从心底里感觉到冷。是她的冷,通过眼神,弥漫到他的心底。
他很想过去和她打声招呼,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麽。没有人教过他应该要如何面对一个被自己啃噬过的猎物。那就像是宴席上的一道鱼,吃到只剩下森森白骨,它却依然睁着眼睛盯着你,仿佛要勾走你的魂魄代替它下地狱。
萧炀终是转身进了包厢。门在他的身後缓缓关闭,隔绝了那道目光,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你越不想看到的人,就越会出现在你的面前。这就是上帝,祂从来只喜欢给人以希望,然後再看着人痛苦,挣扎,备受折磨。我们都是祂棋盘上的棋子,随便祂心情好坏任意摆布。
相比之下,她更愿意相信撒旦。至少,撒旦会更实在,更直接。一箭穿心,毫不犹豫。不会给你一块糖,中间还给你夹了毒药。
她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他,看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那个墨黑的身子居然微微一怔。
惊讶麽?他看到她这个样子出现在这里会惊讶麽?她的堕落,还不都是因为他。
可是她不知道要怎样恨他。她在那麽多个梦里重复地梦见他,挣扎着醒来,胸口满满都是疼痛,恨不得一遍一遍的将他撕裂,剔骨挖筋。
此时此刻,他就站在那里,黑色的眸子望向她,身形犹豫。可是她的大脑里却一片空白,甚至连走上前去扇他两巴掌的冲动都没有。
萧炀的身影消失在门後良久,二姐走过来,将行屍走肉般的苏飞拉到一边,轻拍她的脸。
「Sophie……Sophie……」
苏飞茫茫然转醒过来,视线在二姐身上对焦,才发觉自己双眼乾涩到疼痛。
「二姐。」
「是他?」二姐在苏飞的耳边低声问道。
她不知道要怎麽回答,胸口还在憋闷着疼痛。
同馆的跪陪Suzy端着托盘经过她们身边。二姐还想要说甚麽,苏飞突然向前一步,抢过了Suzy手里的托盘,向包厢门口走去。
二姐连忙拉住苏飞的手臂,「Sophie,你要做什麽?」
「二姐,放心,我不会做出格的事情。我……我只是想看看他。」
苏飞听见二姐在自己背後叹气的声音。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为什麽这麽做。
为什麽会突然想要看看他呢?
她在包厢门前顿住了脚步,咬了一下嘴唇,舌尖有口红苦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