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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大部分女人的「失心疯」会在两种场合发作:第一,逛网拍。第二,答应劈腿前男友的复合请求。
程宥宁自认是「现实主义」派的,就算只是买衣服,也一定要确认那件衣服可以搭出五种以上不同的穿搭风格才会下订,买包包也几乎选择坚固实用百搭款,因此在购物方面她一直自诩是个理性的女人。
至於前男友什麽的,她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又何来前男友的困扰?
但就算是如此理性淡定的她,也还是会有失心疯的时候,而她的失心疯通常都是被她老妈触发的。
就像昨天晚上,在她妈怀疑她是同性恋之後,她一时冲动就撂下狠话保证今年过完之前一定会带个女婿回家给她。现在是八月中旬了,距离年底只剩下三个半月,她连个暧昧的男人都没有,又该去哪里给她妈生出个女婿?难道她最後还是只能跟余晋冬多元成家?
程宥宁越想头越痛,她知道反悔耍赖对她老妈来说一点效果都没有,到时肯定会以此为把柄替她安排相亲车轮战。於是,她决定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来好好拟定作战计画。
程宥宁住的套房里充满着正常单身女子不会拥有的东西,其中一样,便是一面有滑轮的白板墙。
这原先是公司会议室里的白板墙,坏掉之後换了新的,她便把这面旧的白板捡回来自己试着修了修,没想到还真被她修好了就这麽一直留到了现在。
她在思考复杂的事情时常像警察办案时那样,把每个可能的选项用树状图一一列出来,再从中删去或发展其他新的可能进而得到结论。
她先把该做的家事做完,又泡了个澡,穿上宽松舒适的棉质睡衣,披肩长发用一条发圈在脑後松松地紮成了个包头,接着走到厨房为自己煮了杯黑咖啡放在随手可触及的小桌上,将白板墙从置物的角落拖了出来推到客厅中央的空地。
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後,她伸了伸懒腰舒展筋骨,最後如上战场的战士拔出腰间的宝剑一般,咬着牙以视死如归的气势拿起板沟上的蓝色白板笔拔开笔盖。
「试分析程宥宁为何会单身三十三年……」她边低喃着边将标题在白板上写下。
她在标题底下画了两条分岔线,想了想,然後在左边那条线底下写上了「没机会认识好男人」,在另一边则写下「有机会认识好男人」。
她退後了一步,摸着下巴盯着白板开始细细思索了起来。她虽然高中读的是女校,大学读的科系又以女生居多,但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接触异性的。而在进入《玻璃鞋》之後,为了工作出席一些上流社会的宴会,也曾有几次被所谓的「富二代」搭讪过。
她走上前,提笔在左边的选项上打了个大叉,接着在右边「有机会认识好男人」的选项底下又画出了两条线。
有机会认识好男人,却没有进一步发展,这是为什麽呢?
她想了一会儿,分别写下了「被拒绝」、「不敢告白」,又拉了一条线,写下了「没感觉」。
她这次很快地就在前面两个选项上画了叉,然後在「没感觉」的选项下再画了两条线。
到底为什麽会对这些男人没感觉呢?难道……她真的喜欢女生?
程宥宁迅速摇了摇头否定自己脑中一闪而过的假设,虽然她没谈过恋爱,但她确定自己是喜欢异性的。
这个关卡让她停滞了很久,她握着笔好一会儿,就是不知道该在白板上写下什麽答案。
她试着回想最近一次遇见的男人……是夏沐礼。夏沐礼说觉得她很有趣时,她为什麽一点都不觉得激动或者是害羞,为什麽心跳和呼吸都依然平稳规律?那时候的她心里想的是什麽呢?
最後,她迟疑地提起笔,在白板上写下「没有少女心」五个字。「心」的最後那一点笔划才刚落下,便听身後传来一个低沉隐忍的熟悉嗓音:「正解!」
突然冒出人声简直吓坏了程宥宁,她的身体下意识地抖动了一下,扭过头去便对上余晋冬那张因为憋笑而涨红的俊脸。
「你神经病啊!大半夜跑来别人家里还不敲门,是想吓死人吗?」程宥宁抚着胸口怒骂道。「明知道我在家,好歹你也按个门铃吧!」
「我不知道按了几百遍了,只是某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聋了没听到。」余晋冬双手交叠在胸前,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程宥宁杀气腾腾的目光顿时心虚了起来,她挤出了个乾笑。「呵呵……你也知道嘛!我只要认真思考事情,就会陷入老僧入定的状态,就算地震来了也不会发现。」
「你这次的问题倒是很值得好好深思。」余晋冬那双妖精般的淡色眸子轻轻地扫过了白板上的标题,本来还想维持着冷傲的姿态,但肩膀抖动的幅度却越来越大,最後终於还是忍不住爆笑出声,抱着肚子弯下身哈哈大笑了起来。「不行……程宥宁你真的太搞笑了……我都不知道你已经走投无路成这样了哈哈哈……」
「笑屁啊!」程宥宁恼羞成怒,用力在他紧实的背上甩下一记铁砂掌後,忿忿地端起她的咖啡到沙发上坐下。
「不过好笑归好笑,就结果而论还是很令人欣慰的。」余晋冬终於直起身,擦了擦眼角溢出的眼泪,用正经八百的语调语重心长地说道:「至少你总算正视自己没有『少女心』的这个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