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在H女中根本没有所谓的寒假,寒假也不过短短四周,课业辅导即占了三周,剩余一周则是农历新年。
「韦映晨!回答这一题!」
我停下笔,看着怒瞪着我的数学老师及其他低声窃笑的同学,我瞥了黑板上的三次函数。
「不会。」
我淡然,换来老师的斥责:「不会?你在干什麽?」
我没应声,毫无畏惧的看着老师踩着高跟鞋走来,抽出我的图画纸。
「那麽爱画画,你就不要来上学啊!」她冷笑,把我的画撕碎。
程育豪的脸成了碎片。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来呢。」我慵懒地回嘴。
「韦映晨!没有人说你是转学生就要容忍你!」老师朝我龇牙咧嘴。
「我也没有说啊,为什麽要用指控的眼神看我?」我故意装无辜。
「你!」老师气不过,「你给我出去罚站!」
我耸耸肩,走出教室。
这就是我在H女中的生活。
「韦映晨,班导找你。」班长走来叫我,我随意哦了声,漫步至办公室。
班导算是唯一能对我好声好气的人,但看得出来她的耐心已经快被我磨光了。
「这礼拜每个老师都来找我投诉,你到底想怎样?」她的声音里有满满的疲惫,我没有回应反而转头看向窗外。
「你在前一个学校明明都是前几名,为什麽在这里你就不肯?是什麽原因让你那麽讨厌这里?告诉老师好不好?」她苦苦哀求,这一声又一声使我拧眉。
你们的一切我都不喜欢!你们使我作呕!而且,这里没有他。
我仍保持沉默。
「你还是不愿意说吗?」她起身,丢下一句:「明天我会叫你父母来。」
请便,我走回教室。
隔天早上第二节课,爸妈来了,一个很爱讥讽我的女生走来,嗲声嗲气:「看来你爸妈很正常啊?怎麽会生出你这个女儿?」
我没理她,起身要离开教室,她却擭住我的手腕:「我还没讲完啊!他们知道你…嗯,那男的,你的床伴吧?还是说他和你已经嗯…有孩子了啊?才要千里迢迢躲来高雄?是哪个呢?」
我甩开她的手,这年纪的女人怎地就那麽幼稚?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重新抓回我的手。
「呵,这位小姐,你恐怕还是个剩女吧?从小到大都读女校可真悲哀啊,恐怕连个男人的锁骨都没看过,更遑论被追被爱。另外,依照你所说的,虎父无犬女,想必令尊令堂也跟你一样伶牙俐嘴,搞得自己交友圈狭隘?」
我冷笑,不屑地看着那女生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说不出话的样子。
摆脱纠缠我的人之後,我和爸妈、班导去了学务处,主任和班导在爸妈面前数落我得不是,爸妈回了什麽我也不知道,我从头到尾都看着窗外的白头翁。
心里憧憬牠所拥有的自由。
梁实秋不是说:「笼中鸟的苦闷,大概是仅次於黏在胶纸上的苍蝇;牠的快乐,大概是仅优於在标本室里住着罢?」
我幽幽一叹,白头翁也轻轻地振翅飞走了。
「老师,我们家映晨给您添麻烦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相信这孩子的本性也并非那麽坏,为师的职责就是要矫正孩子心中的偏差啊。」
做作、虚伪。
「老师,我们先带她回家,今天下午她得请假。」
「好的,谢谢爸爸妈妈今天拨空前来。」
离开学务处後,我跟着爸妈离开学校。
「韦映晨,你到底想怎样?你到底不满这学校哪里?你以为你是大小姐是吗?我们还要讨好你是不是?」
一出校门,在学校里「温柔贤慧」的妈妈破口大骂。
我并不予理会。
「韦映晨!回答!」
爸抓紧我的肩膀,我挣脱他,近乎失控地大喊:「我恨这里!只要是这里的一切我都不喜欢!」
我穿过马路要跑到对面,却没注意到现在已经红灯,更没注意到一台砂石车正迎面而来。
「叭~~~~~」我感觉到一阵猛烈的撞击,我的骨架像是散了一般,整个人被甩到一边。
眼前顿时一片漆黑,我的身体好似跌入深渊里,不断坠落、坠落,耳边仅残留车子呼啸而过的声音……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只想起程育豪。
我们…来生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