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六年岁月以後，所有的青少年都能一致肯认:国小的课业简单到不行。
好吧，对当下来说或许有难度，就像刚接受乘除符号的意涵总会有些不适应。(陈熙就不讨论了他无师自通这些稀奇古怪)，然而年岁渐长才会发现，那条以为漫长的路，其实轻松写意。
读书这条路上，只会越发艰难，每一次的回首都是感叹。
对某些人来说，认真读书是与生俱来的使命，没有目的也没有理由，就只是纯粹向往着完满的红数字打在卷头。
这样的孩子天生受到师长的喜爱，然而事实上不是谁都那麽小就有追求好成绩的使命感。在最初，我们都曾是只关心纸飞机怎麽飞的远，怎麽摺机翼可以让它边旋转边飞的孩子。
更多的人逸乐多年，直到有一天有人告诉他，这些数字累积出来的，是成败。也许关乎职业，也许关乎一生。
每个人对人生的追求不同，有人早早订立志向，每一个读进的词都是为了铺好走向志愿的路；也有些人早早跳脱常规，决定走出一条不靠学业定义高低的路；当然也有那麽一群人，从未走出游乐场，而一出场，就是社会的试炼。
有人在试炼的浪潮里灭顶，当然也有人乘着浪迎着风称王。
至於苏晓，其实她追求的也不是好成绩，至少，不是跟数字的较量。
更像是和陈熙的奋战吧，即使她从来没赢过。
可是她清楚，所有知识的累积都不是为了名次高低，只是为了更靠近陈熙一点。
如果对课业追求的终点是100分，那视野将永远被教育部局限，而陈熙不是这样的人。
对他来说课本从未负荷他对知识的想望，而满足他的，是课外书。家里满坑满谷、各式各样的书。
苏晓早就明白，想跟上这样的人，仅只对学业上的专注是绝对不足的。
陈熙的超群，只成为苏晓砥砺自己的目标。
苏晓看的书越来越多。跟陈熙不同，苏晓除了看小说看名着看诗集看散文，她还得认真上课勤於预习复习。然而文学对她是真爱，刚开始拿着注音本，後来抱着厚重的翻译小说也爱不释手。
苏晓没有成为一个聪敏过人的孩子，然而这些文字带来的力量，是在别人的人生里，找到自己的人生观。她的早熟敏感体贴，是因为看见太多故事。
没什麽理由，苏晓的成绩水涨船高。阅读带来的底蕴非同小可，就像在脑海开了细流，凝滞的水活了，课业自然不在话下。
这些陈熙看在眼里，他看着苏晓在他读科学人的时候跟着啃达文西密码、看着苏晓联络簿日记里那些越发高深成熟的用字(苏晓从来不知道陈熙帮他交的目的是为了偷看)、看着自己傻呼呼的小青梅成为永远的第二名。
「辛苦吗?」他曾问，在升上小四後的某个午後。
「嗯?指甚麽?」苏晓从参考书中抬头，双眼眯眯。
要不是陈熙定期的溜溜苏晓，苏晓大概早就成为四眼俱乐部的成员。
陈熙绝对不会承认他恐吓苏晓戴眼镜眼珠子会凸出来都是因为他觉得戴眼镜的女生很丑。
陈熙指了指苏晓笔下的题，「整天做这不累?」
「不会啊，习惯就好。」苏晓轻笑，眉眼歛下，心神又回到被打断的题目，没一会又抬头。
「你无聊了?」苏晓看着陈熙，她总习惯说话看着人，像怕别人听不清自己的真心似的。
「没。」陈熙深深望进苏晓的眼底，「为甚麽要这麽认真?」
苏晓沉默了下，看回题本。「没事做，就读书罗。」清清淡淡的，一点情绪都不愿意多参杂的口吻。
「说谎。」陈熙笑了，一贯的勾人嘴角，清清朗朗的声线，一点也不为苏晓的谎言生气。
都是因为自己，他太明白。
苏晓也忍不住又盯着他看去，黑亮亮的双眸狡黠中带着笑。「知道我要骗你，就乖乖给我骗啊?」
他知道我是为了他，那就好了。
「是是是，娘娘说一加一等於三小的立马去把全世界的数学课本都改版，怎麽敢多说半句。」陈熙回，宠溺尽在眼底。
两人相视而笑，一切不言自明。
身为永远的第一第二名，陈熙很是满意。
「谁都不能赢她，只有我可以。」陈熙不无自豪地在心底暗暗自满。
「谁都不能赢我，只有小熙。」有趣的是，苏晓从未对这个永远的第一名有过任何嫉妒，她甚至满足於颁奖台上永远的他俩。
成绩的确不是重点，不过，既然小熙不可能坐自己隔壁，那偶尔站在隔壁也不错嘛。
至於第三名呢?那不重要。反正每次段考都不一样。
对於跟他们同班六年的孩子们而言，所谓的第一名就是第三名，前两名就不用肖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