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来时,已经在小蔓的房间,小蔓已不在床上了,勉强从床上爬起来,揉揉还有点酸涩的眼睛,起身朝厕所走去。
「小青,你醒了吗?」小蔓敲敲房门,得到我的回应後开门进来。
「还好吗?我们早上起来就看到你靠在陈谦睿的肩膀上睡着了,而且……」她顿了顿,说:「还有泪痕。」我听了假装淡然地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没事。
「没事就好,有事要说喔,不要自己闷在心里了。」她担忧地望着我,却让我倍感压力,但是我知道她是关心我,我也只能勉强勾了勾唇角,告诉她我没事,看来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让我轻易说出想他了。
「我等等要回家拿东西,你们先去庙里拜拜,我十分钟後过去」我说。
「好,自己小心一点。」待小蔓退出房间,我才松了一口气,什麽时候我的想念变成不能说的秘密了?
我走向两三天没有进去过的家里,拿出钥匙要将锁着的门打开,钥匙一转,没有应该要有的喀嚓声,这代表门没有锁上,但是出门前我总是会仔细检查两三次,也就是说,我家很有可能闯空门了,我的心七上八下,却依然冷静的寻找攻击距离较长的工具,打算直接进去跟小偷对峙,虽然不确定人还在不在,就算我是女生,我也不会轻易妥协,这是我爸妈留给我的房子,里面有满满我跟他们的回忆,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就在我找到工具,打算打开门进去时,竟然有人抓住我的手臂,我正要放声大叫,却被人呜住嘴巴。
「我是陈谦睿,别乱叫。」我听了马上放弃挣扎,他才将抓着我的手放开。
「里面可能有小偷,我有锁上门,可是现在门没锁了。」我压低声音在他的耳边说。
他低头思考了一下,又看了看门,才说:「我并不觉得是小偷,如果是这样,为什麽门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连门锁都没有一点的毁损,我推论是有人用钥匙开门进去的。」经他这麽一说,我才联想到这个的可能性,不禁佩服他的观察力及推理能力。
「那现在我们进去看看吗?」他马上一脸警戒。
「当然,这是我爸妈留给我的房子,绝不能轻易被破坏。」我虽然紧张到掌心都微微冒汗,却依然坚定握紧拳头,不知道谁会有我家的钥匙?是爸妈的朋友吗?还是另有其人?
「我开门喔,你在我後面躲着。」
「好,小心点,别受伤了。」我抓紧他的衣服,忍不住探头张望。
打开门的瞬间,我看到一个女人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报纸,四周乱七八糟,即使做好心理准备,依然让我惊讶到说不出话来,而同样的,谦睿也是嘴巴一下子合不拢,但是坐在那边的女人却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完全不觉得这是在别人家。
「梁小青,你终於回来啦?我在这里坐两天了,在等你回来要跟你聊聊呢。」她的口气一派轻松,锐利的目光来回扫视我跟谦睿,尤其是看到谦睿,脸上更是写满轻蔑,她这样的态度使我非常不满。
「姑姑,这是我的家,你这样直接闯进我家是甚麽意思?而且还把我家搞得这麽凌乱。」
「哦?你说这是你家?你也不想想你是谁,敢这样跟我讲话?要不是你爸将家里的钱抢走去买了这间房子,你会有地方住?早就去街上流浪了吧?更何况,你怎麽证明这个房子是我弄成这样的?也许是你早就知道我要来,出门前弄成这样想要栽赃给我的呢。」她的口气不善,讲话更是句句带刺。
听到她将我爸讲的好像强盗一样,我也不甘示弱地回应:「那些钱是奶奶给爸爸的钱,我爸爸并没有跟奶奶讨,而且,这间房子花得更多是我爸妈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钱买的,请你别乱栽赃我爸。」
「原来当年只会哭哭啼啼的丑小鸭已经长大了,变成灰天鹅,会跟大人顶嘴了啊?」她的言语透露出不悦,眼睛微眯,不停打量着我,我当然抬头挺胸,不甘愿被看扁。
「这位女士,请你讲话尊重点,这个房子目前是归小青所有,你在她的房子里讲这些难听的话,都不会不好意思?还是说大人都这麽没度量?」谦睿也气不过了,直接杠上我姑姑。
「你又是谁?怎麽?连护花使者都有了?果然,一样的狗男女生下的小孩也是一样的本性,不想想自己几岁,就在交男朋友。」
「嘴巴真臭啊,这位女士想必早上起床还没刷牙吧?」他挑眉,直直盯着我姑姑,半点退缩都没有。
「你!你以为你是谁?我就是说你,跟梁世炎生的女儿在一起,就是狗男女。」她气得瞪大双眼,咬牙切齿地说着。
「懒的跟你废话这麽多,你走不走?别以为你是长辈我就不敢打电话报警。」谦睿透露出坚决,假使她真的不走,必定会马上拿起电话报警。
「哼,你以为我很想住这个破房子吗?我会时常来光顾这个地方,闹到梁小青你食不下咽、无法安眠。」说完就抓起包包,起身往外头走去,骄傲的神情都显露在脸上。
她一走,我整个人马上瘫软在地上,谦睿马上扶住我。我最爱的爸妈留给我的家,竟然被我一点都不熟的人住两天!想到这,不禁潸然泪下。
「我帮你换个门锁吧?让你住的安心一点。」他轻轻拍着我的头,安慰着我。
「你先回去吧,我要打扫家里,顺便把全部的床单拿去洗。」我要隔绝掉那女人的全部,把她在这两天留下的任何东西都去除,包括气味。
「我来帮你吧,等我一下。」他转身拿起电话,跟煜贤讲一下情况便挂上电话走回来。
「走吧,开始动工!」他笑着将我拉起来。
「嗯!我去拿垃圾袋。」他愿意留下来帮忙,让我更有动力,心里更是期待,期盼能多跟他相处。
「你袋子拿来,我帮你将垃圾丢进去。」我点点头,将垃圾袋打开,让他比较好放进来。
「撕了这麽多纸,都不觉得手酸吗?」谦睿忿忿不平地说着,我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抚他。
等大的纸球、纸团打包好放一旁,接着就拿起扫把开始扫小片的碎屑,扫起来的数量惊人,让我们不禁怀疑她这两天都在撕纸张。等到好不容易将全部的纸张都扫乾净後,我们累得直接坐在沙发上,水也喝掉许多。
「她很狠心,制造这麽多垃圾。」谦睿想了想,说:「还好她没有将你们的照片拿来撕掉,照理说会看不顺眼。」我听了心里忽然不安了起来,连忙用跑的去二楼,也不管谦睿在後面叫我,我只能本能一直跑,希望别是我想的那样子......
等到我跑到我的房间,里面依然脏乱不堪,但是却不像一楼只是地板脏乱,书架上的所有东西都被扫到地板上了,包括爸妈的相片,看着空荡荡的书桌,我惊叫出声,赶忙在一堆垃圾中寻找最重要的回忆,找没多久就看到让我几近昏厥的画面:所有相簿里面的相片都被抽出来,一张一张被剪坏,我彷佛看到我们在相片里面的笑容越来越淡,最後泪流满面,我像疯了般翻找着,试图找出一张完整的、我们都开心笑着的照片,後来我只找到唯一一张,其他的都被剪得破破烂烂,那是我最重要的回忆啊......我该去哪里要回来?捡起那些破碎的照片,试图将它们拼接回去,但是即使找到那些碎片,依然没办法拼完整,回忆太多、太深刻,一旦碎裂就再也无法恢复原状了,我终於忍不住放声大哭,谦睿则将我抱在怀里,我将那些碎片紧紧握在手中,心也因为照片而碎裂,我好像回到爸妈去世後昏迷的梦里,他们的一切都成为了碎片,而我没有将他们保护好......
等到我哭累了,谦睿才将我放开,他柔声的说:「小青,我想到一个方法可以让你别这麽难过了。」
「不可能了,没有任何事能够挽回。」我眼神空洞地看着他,似是喃喃自语。
「我有办法,你相信我。」他虽然眼眶微红,依然给我一个打气的笑容。
「你等我一下,我去拿胶水。」我点点头,目送他走出去再走进来,手里多了一瓶胶水和一块木板。
「我可以拿找到的碎片重新拼成一幅图,就像以前小时候,我们拿色纸撕得破碎,重新去拼成一幅画一样的意思,你手上的照片借我,我试着拚拚看。」我不肯交出去,这是我唯一仅剩的一张全家福,不可以再被破坏掉。他见我这样,轻声哄着我,说:「没事,你放心,我跟你姑姑不一样,我在帮你找回你的回忆,找回你跟你爸妈的联系,交给我,让我拼接出你们独一无二的回忆。」我听了之後才怯怯地将照片交给他,他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放在桌上,其他的工具则摆在一旁,接着带着我开始找寻更多的碎片,他愿意将我的一切捡回来,当我迷失在这些残缺不全里时,毫不犹豫的牵着我的手飞翔,带我飞过黑暗,前往光明。
「大功告成!」在我陆续哭过几次後,靠在他身上,不知道甚麽时候睡着了,现在则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叫吓醒。
「小青你看。」他献宝似的将成品递给我,我一手揉着浮肿又发酸的眼睛,另一手接过来看,接着我的眼睛微瞠,我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木板,他真的将所有的碎片都用上了,图里面的爸妈将我抱紧,开心地微笑着,而我水汪汪的眼睛像是在看着我,给我一个大大的笑容。
「跟我记忆中的爸妈好像......」我忍不住鼻酸,他做到了,他真的将全部的回忆浓缩到一张图上,没有一部份遗漏,轻轻拂过还没全乾的拼画,我感觉爸妈真的在我面前看着我,并且微笑。
过没多久,我身上多了一个重量,原来是他靠在我身上睡着了,现在大约中午了,他想必是整晚都没睡吧?我从一旁拿来软垫,将他慢慢移到上头,自己窝在一旁,嘴边噙着笑,安心地睡着了。
睁开眼,我发现自己坐在一片星空下,谦睿在一旁微笑,牵着我的手静静躺着,清凉的风拂过,我跟他一起抬头看着一样的星空,银河不再扭曲,它静静的在那里,看久了还真以为在摆动,我笑着看向谦睿,说:「有人说你的眼睛很有自信吗?」他笑了,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抚着我的脸颊,我们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