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星期後,尹柔诱发败血症与呼吸衰竭,终究离开了我们成为天使。
根据裴阿姨所言,医生宣告死亡的那一天外头晴朗无比、万里无云,在这梅雨季节之中太阳难得地露脸了,就好比尹柔开朗又活泼的个性一般。
刚进加护病房的前几天,尹柔偶尔会睁开眼睛,虽然因为插管她无法说话,但是尹柔的眼睛仍旧睁得大大的好似什麽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当阿姨将阿齐在比赛时演奏的奇异恩典播给尹柔时,她还难得激动了一下,那双眼睛不停转呀转的,彷佛下一秒她就会立刻从床上跳起来一样。
「直到最後仍然笑着不让人担心的孩子。」
裴阿姨说出这句话时我可以感受到她话中满满的哀伤与忧愁,是啊,尹柔她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替着我们着想、替着阿齐着想,然而我们直到最後却无法替她做些什麽。
告别式的那天我们都要上课无法参予,但是我听说裴阿姨将奇异恩典放在灵堂时,每个来捻香的人们都露出了如同治癒般的表情,就像尹柔在最後时的表情一样。
尹柔拯救了徘徊在伤心过去中的阿齐;而阿齐同时也拯救了在痛苦不安中的尹柔。
看到这样子的他们,我又能够说些什麽呢?一切的话语都是徒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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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份,许许多多地大学陆续放榜了,利用电脑教室的电脑我战战兢兢地输入自己的名字与准考证号码,心中拼命地祈祷着自己的愿望能够成真,滑鼠点过页面我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白底黑字的萤幕出现在眼帘之中,我的呼吸也在此刻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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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凤凰花开。
最後一次穿上学校制服,熟悉地倚在马家大门前方等待着慢吞吞的阿齐,总觉得时间飞逝的速度令人难以想像。
当年我还在市区一边慢跑一边思考要怎麽叫醒阿齐;当年我还在介绍阿齐跟尹柔互相认识;当年是阿齐睽违三年再次站上闪闪发光的舞台。
「抱歉,等很久了吗?」
傻瓜阿齐终於从屋子里头走了出来,我怔怔然地望着他,不知为何今天的他看起来特别不一样。
「呆在这干嘛?毕业典礼还想迟到啊?」他轻轻敲了我的脑袋我这才回神。
「打屁啊!」我用力地给他一记肘击,找死吗他?
大抵是因为要毕业了所以心境上也有了改变,每天看的风景在今天看来都格外不同。慢步走进校园内,凤凰花被徐徐微风吹落至地面,礼堂那边架设了很多的气球与花圈庆祝着我们即将迈向下一个里程碑。
当司仪宣告里程时校长与老师们也难得扔掉了原本的严肃与认真,拼命地将拉炮扔向我们这群毕业生,让我跟阿齐纷纷忍俊不禁。
「乐乐,和阿齐一起拍张照要吗?」手中拿着单眼相机的马叔叔,朝着我露出了亲切的笑容,由於毕业典礼马叔叔也特地推迟了在澳洲的工作赶飞机回到台湾。
「嗯,好啊!」
虽然和阿齐常常处在一起但是我们却不曾一起拍过照片,肩并着肩我这时才发现,阿齐真的长高了许多,已经不只是高出我一个头了呢。我们一起露出了灿然一笑,接着听到了喀擦一声,我想这张照片会是我致生的宝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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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份,石熙诚告诉我们他考上了国立的音乐系,虽然有国外的学校有意要招揽他但他还是选择了留在台湾,我问他为什麽要放弃那麽一个大好机会?他露出了很恶心的笑容告诉我:「就算是崇拜到想成为英雄,但我就是我,我会变成一个和马思齐不一样的音乐家的!」
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我想石熙诚也找到了一片属於自己的未来吧?
无论是我、阿齐亦或是石熙诚,大家都朝着自己的方向前进着。
回家的路上夕阳余晖落在我跟阿齐之间,我们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我告诉自己现在正是时候了,藏在心中的小小心思还是得告诉阿齐。
「阿齐。」
「嗯?」
深深吸一口气,我决定一口气说出来,「你出国那天,我不能替你送机了,我要搬去大学宿舍。」
阿齐愕然地睁大双眼,「怎麽会?你不是说没问题?」
「我记错时间了,对不起!」双手合掌,我垂下头来道歉,希望阿齐可以原谅我。
良久他始终没有反应,我缓缓地抬起头,窥望着阿齐的双眼,他露出了败给我的表情,「……也是啦。如果不糊涂就不是乐乐了不是吗?」微微一笑他露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温暖的双手抚上我的头发轻轻揉着。
而我则小声碎念要他不要破坏我的浏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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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阿齐前往了位於巴黎的音乐学院,而我则是来到了位於台湾中部的一所体育大学,继续以田径开始我的未来。
从今以後,总是处在一起到儿时玩伴、青梅竹马、多年邻居正式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