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若雨搭着高速捷运,准备赶往T大。
她已毕业一年。因为成绩优异,被校方约聘来继续做研究的她,仍然每天都要去学校。
她待的是物理实验室天文研究组,主题是暗物质和暗能量。在过去几十年,研究已有极大的进展,但还是有许多谜题未解开。
若雨坐在位置上,展开一张塑胶布。手指滑过布面,瞬间亮起,成为萤幕。
这是过去两年才兴起、大量制造的极方便携带的大萤幕智慧手机。平时她都将之卷起放在包包里,占的空间比一枝笔还小。
她点下早上付费下载的电子报纸,开始浏览。
2050年3月19号
她往下看,吃惊地瞪大了双眼。
所有放在心里深处的,又一口气涌上了。
1-1.
「知名青年科学家即将回国主持T大物理研究室」
斗大的标题写着。
「高冉立回到国内教导学子主持研究」
是的,高冉立这个名字,这几年来已出现在报纸上好几次。
天才科学家、获奖无数、发现某物理定律、国家之光...
大学时,一边做着实验、一边听着同学们谈到她的青梅竹马,用崇拜的语气,嚷着好想见他一面。
在这些时候,杨若雨都提醒自己,要微笑。
他的成就极高,她应该为她高兴的。虽然没有人知道那个她们口中的偶像是她极为熟悉的人。
可是若雨觉得他变得好陌生。虽然从小就知道他的天才之处,但...
以前在班上、学校里,他们还是同一类的──成绩好的没话说的人。
但现在,好像云与泥之间的差别了。
而云,对地上的泥可能不屑一顾。
若雨已经习惯了这种孤独与失落感。但一旦他回来,自己的心可能又要动摇。
尤其是两人即将共处一个实验室。而且是指导长官和研究生的关系。
※
研究生们都很兴奋。
「是那个高冉立欸!那个跟我们同年就得国际物研奖的高冉立博士欸!天啊!」
「听说是个年轻的帅哥!啊啊,老教授退休了,我们的眼睛终於能吃冰淇淋了...」
「唯筠,你也太花痴了吧!欸跟你们说喔,唯筠是我们的系花,系上的花痴!对不对,若雨?」
说话的是邱雪芮,她、吴唯筠跟若雨同系同届。三人还满要好的,也都顺利直升研究生。人称「T大物理云雨雪」。
被点到名的若雨吓了一跳,说:「什麽?怎麽了?」
「没事没事!若雨,你继续沉思你的。」吴唯筠连忙喊道。
「听说高博士下个礼拜就会过来了呢!」一个学长说。
「真的喔!好期待...」
杨若雨没有听他们在讲什麽。她的心早已飘到别的地方去。
不知道冉立会不会装作不认识我。
对他告白已是五年前的事了,若雨早已不再尴尬。
可是高冉立可能还记得...可能还讨厌她。
但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重点。
杨若雨还没有忘记高冉立。
没有办法忘记。
※
他们的第一次相遇,两人大概都不记得了。
从一出生两家就住在对面。也许从婴儿时期,就已经见过面了。
但杨若雨对高冉立最初的印象是在她四岁那年的夏天,一场雷阵雨时。
她还记得她穿着心爱的黄色雨衣、黄色雨鞋,梳着两条及肩的乱翘的小辫子,撑着爸爸买给她的蓝色小雨伞,全副武装的在家门的巷子里踩水玩。
突然,一个跟他差不多高的小男孩打开了她家对面的门。她家对面的那户人家,有一个小小庭院,平时很安静很安静,不像她家总是吵吵闹闹、嘻嘻哈哈的。
那男孩穿着红格子衬衫和短裤,没有带伞,走出来便淋了一头雨。他「唉唷」了一声,就要从庭院走回房子里。
四岁的杨若雨觊觎他家院子里的摇摇马很久了。她连忙叫住他:「那个,你要伞吗?」
男孩走了过来,接过她的伞:「谢谢!可是,你为什麽穿雨衣又撑伞啊?不会热吗?」好像两人早就认识般的熟稔。
「因为下雨嘛!你要去哪里?」
「帮妈妈买饭。」
「为什麽你妈妈不自己煮?」杨若雨很天真。
「我妈妈生病,在睡觉。」
「喔。」他妈妈生病了啊,那趁他去买饭时去坐摇摇马好像不太好。杨若雨想了想,又问:「你叫什麽名字?要不要陪你去买饭?」
「我叫高冉立。没关系,我只要去巷口买咸粥而已。」
後来杨若雨回家报告见到对面那户人家的事,她妈妈怜惜的说:「是对面高家哥哥啊,真是个孝顺的孩子,没有爸爸还要照顾妈妈。小雨,要好好对待人家喔。」
有啊,妈妈,我有好好对待冉立。
可是,他现在就是不理我了。杨若雨想。
以前每一次他妈妈病重时,若雨都陪在他身边,帮他撑过难关,给他肩膀哭泣。
但高冉立的妈妈几年前过世了,杨若雨却是从报纸上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