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号觉得不太对劲。
首先,当他睁开眼时发现了自己并不在自己习惯的床上,而是双手交握放在腹部,安安稳稳的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刚刚醒来时的脑袋并不能说是清醒,他闭上眼之後再度张开,双眼已经是一片清明。他敛下了眸子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然後鲜少有表情的九号微微一愣,一向以冷静着称的他於是蹙起了眉。
脚踩到地上,瞬间觉得视野比以往还要来的低上一些,他眉头的皱纹於是变得更深了。
他想拒绝思考现在的情况。情感上大声嚷嚷着思考罢工,但理智让他不得不面对这问题。
正因为厌恶胡思乱想,所以此时此刻他才更加的不想去思考任何一种情况。
没有打扰蜷曲再一旁发出轻微鼾声的鸽子美梦,他熟门熟路的打开了主卧室的门,不出所料映入眼帘的是──
宛如希腊雕像完美脸孔的银发青年霸道的呈现大字形躺在双人床上,毫无形象的呼呼大睡。
九号於是万分不愿意的验证了自己先前的猜想。
即使是拥有良好教养的九号面对这种情况也不可能处变不惊了──里面那个人,占据了他的房间、他的床以及……他的身体。
九号毕竟是九号,尽管再不愿意他还是瞬间的把握住了目前的情况。他走到床边,刚抬起脚裸却想起那是他的身体,而他自然没有自虐的兴趣,最後脚裸还是轻轻回到地面,他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於是缓缓的伸出手。
系氏认为他肯定是今天起床方式不对。
快要窒息的危机感让身为猎手的他很快警醒,才睁眼就看到自己掐着自己这种诡异的场景。
啊、并不是指自己的手掐着自己这样子宛如一个身体两个人格的情况,而是更糟糕的情况──与他同张面孔的少年面无表情,冰冷的眸子像是在看件死物似的伸出手掐着他。
手的劲道并不重,施暴者拿捏的恰到好处,是足够令他反应过来并且不至於让他在睡梦中就被领到三途川游泳的力道。
他应该没有什麽双胞胎兄弟才对……?啊啊、只是梦吧。
正想重回梦境的系氏被对方冰冷的视线刺了一下,宛如同一张模子刻出来的少年淡漠的看着他,然後系氏突然觉得背後一股凉气窜了上来。
哪里不对……真的有哪里不对!
原本应该是睡在客厅沙发的他不知道为何跑到了卧室的双人床上,而卧室的原主人九号却不见踪影。
他可不认为九号会大发慈悲的把卧室让出来。
然後他看着跟自己拥有相同面貌的少年,後者单手抓着一面镜子,恰巧让系氏看到了他自己目前的样貌。
银白色短发的青年原本好好的五官,瞬间的扭曲了,於是看着自己的脸孔被系氏糟蹋的九号周身气息更加的冰冷了。
系氏肯定他今天早上绝对是起床的方式不对。
鸽子是被一阵大呼小叫以及物品碰撞声吵醒的,她睡眼惺忪的坐起身子伸展肢体,然後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好吵哦。」没有看到熟悉身影的鸽子於是转动眼珠,然後移动的视线最终定在了主卧室。
唔嗯,是那个好凶好臭好可怕的那个人所拥有的地盘。
小系在那里吗?
她歪了歪头,站起身子想去证实自己的猜测,却看到系氏与九号已经一前一後的走出主卧室。
「小系,早~」还没来得及思考为什麽理应睡在客厅的系氏会从九号的卧室出来,鸽子正准备凑到系氏身边的步伐一顿。
野性的直觉让她瞬间感了某种威胁。
啊、是的。
那种平常在九号身上可以感觉到的、如同被刀刺的感觉。
鸽子的视线不停的在系氏以及九号身上来回,蓝色的眸子带着深深的不解,可惜两人没有余裕理会她,更别说解答她的疑惑了──就在刚才,属於九号的通讯器又接到了任务。
鸽子看着两人以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动作习惯解决了早餐的问题,接着两人像是灵魂错置似的朝对方的衣柜走,然後互相对望(瞪视)了一眼又往对的方向快步走去。
「啪。」门被(鸽子眼中的)九号以平时绝对不会有的粗鲁动作甩上。
即使是鸽子也能够以直觉察觉到这个早晨的不对劲。
「咕……」
她困惑的歪着头努力绞尽脑汁思考了一下,最後得出结论似的将右手握成拳轻敲在左手手心。
啊、一定是她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对啦。
最後她不敌睡意的打了个哈欠,再度钻进被窝,进入了梦乡。
那是无垠的白色世界。
纷纷落下的雪碰触到温热的人体融化,顺便带走了人体的体温,AH公司平常所配发的制式服装显然无法抵御彻骨的寒冷。
(临行前被九号随手套上牛皮纸袋的)系氏不禁打了个寒颤,双手环抱着胸口对着像是感觉不到寒冷、依旧老神在在的九号提议,「冷死了!快点结束恶梦然後回去吧。」
许是太过崩坏九号平时的形象,躯体的正主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轻轻的咋舌,接着是难得同意的颔首。
待在这个噩梦太久,恐怕会得雪盲症。
所以尽快得解决这一切,当然包括这该死的状态。
像是回应两人期许似的,雪越下越大,几乎快要演变成暴风雪的规模,雪地上凭空冒出了两个雪人,两根枯枝粗烂制成的手一挥,晶莹剔透的复数冰刃在上空凝结,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蛀书虫就混杂在冰刃阵之内虎视眈眈。
嫌弃牛皮纸袋妨碍视野,於是系氏不顾九号冰冷的视线一把扯下。虽说牛皮纸袋让他省下了伪装成九号性格与人打交道的困扰,但在战斗时却会对他造成一定程度的妨碍。
从他们身後,白雪堆积成了白色的、没有五官只是空有四肢的巨人,爱丽丝坐在巨人的肩上看着他们。
往枪套一摸却没有摸到以往熟悉的白色枪枝,急於交战的系氏打开了玻璃瓶药水。「喂!蠢货!」来不及阻止对方的九号只好眼睁睁的看着系氏喝下药水。
白色的、几乎能与这漫天的白雪融成一体的兔耳显现──系氏忘了自己是白兔,不小心犯了最不该犯的错误。
「……兔……子……?」爱丽丝睁大双眼,双颊因为兴奋而浮现出红晕,「兔子!兔子兔子兔子兔子!快给我─────!」
「咦?」靠!他忘了现在是白兔了!
系氏只愣了一秒钟,接着靠着猎手出色的反应与九号同时躲开朝他们飞来的冰刃。
接过九号抛来的M9A1,即使不是自己熟悉的枪型,但这种时候也无暇顾及那些了。
白色的巨人动作缓慢的举起拳头,接着以不容忽视的力道往他们的方向打去。他们双手交叉,试图以这样的动作来阻挡飞溅起来的雪块,但冰刃却趁机的划破了他们的皮肤,温热的血液涌出,为这纯白的世界添上一点殷红。
受到白兔诱惑的爱丽丝自然不会放过这麽良好的猎食机会,爱丽丝跳跃到地上,接着在系氏视觉死角的地方准备朝系氏做出扑咬的动作。
「哇啊!」眼角余光瞥到爱丽丝的身影,九号一只手开枪以子弹打碎冰刃,接着空出一只手将系氏拉离爱丽丝的攻击范围。
系氏藉着九号的力道欺近看起来应该是操控冰刃的雪人,接着以雪人反应不及的速度弹起使用後旋踢,无法躲避系氏攻击的雪人理所当然的被踢坏。
扑空而落到雪上使的雪地上出现了个人型印子的爱丽丝缓慢的撑起身子,见雪人被解决所以暂时没有冰刃威胁的九号走近爱丽丝,黑色发亮的英伦靴无情的踩在爱丽丝头上,硬生生的将爱丽丝的动作治住,枪口对准爱丽丝的颈部後方,九号面无表情的扣下板机。
子弹破坏了脊髓,爱丽丝死屍状的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或者已经死了)。九号这才望向系氏的方向。
一直盯着蛀书虫动态的系氏举起枪,九号随着系氏的视线方向也轻而易举的找到了蛀书虫。
两人默契的朝蛀书虫扣下扳机。
噩梦结束。
某种意义上的噩梦也结束了。
清晨六点半,与往常无异的时间。九号在他的床上睁开双眼,那荒唐的梦境真实的过分了,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懒得再次回忆梦境内容。
他走向厨房的咖啡机替自己准备了一杯咖啡,原本这个时段应该依旧睡的不省人事的系氏意外的醒着,嘴里喃喃自语的低声念着什麽。
「……卧槽我居然会梦到跟那个自闭面具男交换身体这麽恶俗老梗的剧情……」
聒噪的猴子……不过,一样的梦境?九号微微挑眉,依照自己的速度解决了早餐并开始为出门作准备。
「唔,不过与他搭档还真不错。」无论是作为猎手还是白兔,对方的脑子里总会有成千上百个能够保全他的方法,这种认知着实能够让人感到安心。系氏以自以为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音量说着。
正在门口穿鞋的九号浅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暖意,可惜被马头面具遮掩着,无人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