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称之为母亲的女人在刘洢老师通知後的四小时到校,据我所知,她今天不用到父亲公司帮忙处理事情。
到医院做了一番检查,如同刘洢老师所说,没有什麽大碍,也不会留下後遗症,只需上药休养几天便能痊癒。
回程路上,我坐在副驾驶座上,淡淡望向窗外,眼前的景物一闪而过,在还未看清楚上一栋建筑物前,就已经来到下一栋,看得我眼花撩乱,索性移开视线,盯着玻璃窗里的倒影发愣。
女人纤细白皙的双手握方向盘,面无表情盯着前方,那双精致的眼眸似乎看不出任何情绪,彷佛此刻坐在这的她,只不过是个躯壳。
我将头靠在窗户上,眼神始终放在那抹倒影,尴尬氛围笼罩在我们之间,好几次我都想开口找话题,但总是在看见那张淡漠无情的脸後,再度闭上嘴。
就这样嘴唇开阖了好几次,盼望着她能主动关心我,又赫然发现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太愚蠢,因为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颖晨。」握着方向盘的手因前方亮起红灯,而停了下来,女人转过头来唤我的名字。
我先是愣住,接着马上转头应声,「妈,怎麽了?」这连串动作就像是早就准备好似的。
「不如就别学芭蕾了吧?」
「什麽?」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忘了和长辈讲话轻声细语这件事。
她似乎为我的音量感到不悦,轻轻皱起眉头,「怎麽,很勉强是吗?」她投向一记锐利目光,「还有,从今天起,就别叫我妈了。」
我先是愣了几秒,才赶紧开口,「不是这样的….只是我….」我没有听出她那句话里的坚决,还傻傻以为会说出那样的话,并不是她的本意,而是她正在气头上。
「不用只是了。」她硬生生打断我的解释,「有些尊称小时候乱喊喊也罢,但如今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颖晨,不用我说,你应该也懂吧?我不是你妈妈。」
我不是你妈妈。
这句话不断在我脑海里重复播放。
原来她不是在生气,而是真的不希望我再喊她妈妈….只是叫了这麽多年,要我怎麽能说改就改?难道都没有感情的吗?
我深吸一口气,「阿姨…」吐出这两个字,彷佛得用尽全身上下的力气,「我很喜欢芭蕾,能不能….别停掉?」
「很喜欢芭蕾?你以後要当舞蹈家?还是老师?学芭蕾能有什麽好前途?」她眼底闪过一丝嘲讽,「还是说,你根本不是想真心学?只不过是为了完成她的梦想?如果是这样,那就不必了,她的梦想,不是你这种人可以办到的。」语末,前方标识亮起绿灯,她转向前方专心行驶,不再与我交谈。
像是有什麽重物狠狠击中脑袋,将我未痊癒的伤疤再次翻出来,敲醒我的神智、打碎我的梦,我愣在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会先帮你请好明天学校的假,至於用不用再去舞蹈教室,我晚上会再和你爸好好讨论。」刚踏进家门,她不带温度的嗓音传来。
我把换好的布鞋放进鞋柜,抬眸对上她冰冷的双眼,「我知道了。」
她将汽车钥匙一把甩在小茶几上,脱下外套放在沙发上,「还有,明天逸泽会来家里吃饭。」
「向叔向姨也会来吗?」
「他们这个月到长滩岛旅游。」她眼神闪过一丝不耐,也许是我的问题问得太多了。
「我知道了。」想起今日在保健室和向逸泽闹得不快,至今他都尚未捎来讯息,又是一阵。
我的房间在二楼,由於不便行走的缘故,她便送我上楼,将我安置在床後,眼神扫过我的脚上的砂布,房门蹦的一声,她已然离去。
没有多余问候、没有家常闲话,彷佛和我说上几句话,都是浪费时间。
「阿姨,你就真的这麽讨厌我吗?」
语落,我直直倒在床上,盯着天墙上成群的塑胶星星,伴随着眼皮越来越沉,意识越发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