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战争过去後五个月,佛列斯帝亚的港都‧凯尔采已经有了些许的改变,原先於夜间四处游荡的盗贼,在编制完整的军队巡逻下,也渐渐的消失无踪,而反抗军也由於维尔大领的归顺,因此被编排进入正规军,遵守着严格的军纪。夜间的凯尔采不再是治安的死角,让居民们对凯尔采的年轻总督萌生出一股敬意,这对背负着『背叛者』的凯尔采家族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变化。
然而未来的路还很长,要让整个佛列斯帝亚真正脱离贝斯法纽娜,还需要甚至几十年的时间,为了实现这个目标,现在没有一刻能够浪费,因此凯尔采的总督府总是在天未亮就开始忙碌。
自清晨五点向总督行礼後,至目前为止的六小时中,门外的守卫们都没见过他出来。想起过去那起骇人的袭击,两人不禁不安的相视一眼,犹豫着是否应推门而入,确认总督的安危。
外出办事的总督副官,踩着矮跟的鞋子走到办公室门口,向守卫们轻轻致意,察觉到他们的忧虑,她微微的勾起嘴角安抚了他们,接着敲了敲房门。
「总督大人,我是奥利维亚。」
过了不久,房内终於传来总督的声音。
『进来。』
听见总督的声音,守卫们总算卸下了心中的大石,充满感激的看向总督副官,奥利维亚再度给予他们笑容,开启房门进入办公室。
不出所料,眼前的凯尔采总督似乎没停歇过手中签字的笔,就连奥利维亚开门进来,视线仍是只放在桌上的公文上。
看着上司脸上淡淡的疲倦,她皱起眉头,决定先让他的注意力离开工作。她走到桌子前方,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後,轻轻的开口。
「总督大人,凯诺小姐来了,要请她稍待一会儿吗?」
听见妹妹的名字,凯斯眨了一下似乎没阖过的双眼,抬头看向自己的副官。
「阿阿,没关系。」他将笔搁置在笔架上,并将桌上的文件整理好放到旁边。「请她进来吧。」
「是。」
奥利维亚再度行了军礼,转了身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房门发了一会儿愣,凯斯闭上眼睛并轻轻的揉着太阳穴。他发觉自己似乎坐了很久,不只肩颈酸痛,就连腰部都有些僵硬了,头也不太舒服。
现在可不是生病的时候,还有很多事还没处理呢。
靠上椅背,凯斯疲惫的闭上眼睛,想趁机会回复一下精神,他可不想让凯诺看到自己的倦容,那孩子会想很多,会为自己担心,他不希望妹妹为他难过。但是想到凯诺,凯斯总是充满愉悦,那是他引以为傲的小公主,这世界上他最疼爱的人。
对了,凯诺怎麽会在这种时间来呢?
虽然内心充满困惑,但是听到这个消息凯斯还是很开心。
即使住在一起,但由於工作繁忙,凯斯总是早出晚归,而在他办公的时间,凯诺从来不曾来找过他,所以一个星期只会碰面两、三次,不要说凯诺会寂寞,就连凯斯都快得相思病了。这麽形容真的不过分,对於本来就宠爱有加,最近又近乎失而复得的妹妹,凯斯真的恨不得将她绑在身边。
想来想去凯斯还是得不出答案,就在他放弃思考的时候,房门再度被开启,凯诺小小的脸蛋上挂着灿烂笑容,看见凯斯的时候忍不住大喊出声。
「哥哥!」
凯斯嘴角忍不住上扬,向妹妹轻轻招手,小家伙立刻冲了过来,但还是在凯斯的身边停下脚步,乖乖的行了礼。
凯诺总是很懂事,从小就被周遭的人认为是个成熟的孩子,虽然凯斯也对这样的天才妹妹感到骄傲,却也同时感到心疼。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却因为很聪明而无法表现得像个孩子,这是多麽奇怪的事情。
无奈的笑了笑,凯斯轻轻的将妹妹拉过来,接着一把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就在凯诺惊讶的想要说些什麽的时候,凯斯将她搂了搂,率先开启新的话题。
「凯诺,好久不见了。过的还好吧?」
小家伙眨了眨眼,用力的点头。
「嗯,我很好哦,因为有J.D.陪着我嘛!」
「是吗?」凯斯轻轻的笑了。「那麽我恐怕会有点嫉妒他呢。」
凯诺被哥哥的话逗得笑了起来,也不再那麽拘泥於礼节,轻轻的将手搭上凯斯的脖子,撒娇的将脸埋进他的颈窝边。
「哥哥,你知道我最喜欢你的!」
听见这句话,凯斯倒是真的乐得笑出来。
*
还没进门就听见两兄妹的笑声,J.D.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他是最常陪在凯诺身边的人,但是却也很久没听见她这麽开心的笑声了,然而和凯诺相处的时间远不及自己的凯斯,却能够一见面就让凯诺笑成这样,不免让J.D.感到有点气馁。但,谁叫他们是亲兄妹呢?更何况他希望凯诺能够开开心心的,所以不管是谁逗乐她都没关系,只要凯诺开心他就满足了。
走到门口,J.D.忍不住停下脚步。和凯斯见面,他还是会感到有点尴尬。不但怀疑多年来的好友,还狠狠的砍了他一刀,差点让凯诺留下永远的伤痛,这些虽然都不是他乐见的,却也都是无可抹灭的事实。
可是既然陪着凯诺来了,到了门口还退缩回去,这种临阵脱逃的行为他更是不愿意做,尽管还不是那麽想见到凯斯,J.D.深吸了一口气後,还是踏进了总督的办公室。
没想到一进到房里就意外的对上凯斯的视线,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再加上挂在凯斯脖子上的凯诺,正亲昵的在哥哥耳边说着什麽,让他更觉得尴尬。
最终,他还是决定乾咳几声,打破一下对於自己来说相当奇怪的气氛。
「你们兄妹俩在偷偷摸摸的说什麽呢?」
听见J.D.的声音,凯诺离开哥哥的颈边,露出小脸蛋贼贼的笑着。
「嘻嘻,在说你的坏话呢!」
J.D.一瞬间僵了脸,在内心里回忆着到底哪里让凯诺不开心,并开始自顾自的反省起来。
看着他的脸一阵绿一阵黑的,凯斯掩着嘴忍住不笑出来。
「没什麽。」调整好情绪之後,他看着J.D.勾起微笑。「谢谢你替我陪着凯诺。」
被凯斯的话语拉回神的J.D.又不经意的对上他的眼,然後再度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哼,道谢就免了吧,我又不是为了你才这麽做。」
对於J.D.的冷淡已经习以为常,凯斯也不在意,将视线移回妹妹身上。
凯诺早就已经退去血腥海军的制服,换上的符合身分却略显正式的服装,虽然凯斯认为相当好看,却还是认为妹妹应该穿些更适合她年纪的小洋装。
恩,看来应该要再添购些衣服了。
在心里盘算完要买什麽款式的衣服之後,凯斯终於回想起最先的疑惑。
「对了,今天怎麽会来?发生什麽事了吗?」
怀里的凯诺明显的一愣,就连门口的J.D.都突然瞪大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喂,你在说什麽啊?」
J.D.的惊讶已经转为愤怒,他的眼里似乎快喷出火来,大步的走向办公桌,已经爆出青筋的手臂似乎会在瞬间拔出背上的巨剑砍向总督。
「今天可是──」
「没什麽事!」
一直坐在凯斯腿上的凯诺突然跳了下来,回过头来对着哥哥笑了笑。
「只是来看看哥哥有没有按时吃饭!」凯诺双手抱在胸前,装作有些生气的样子看着凯斯。「之前听赫伊莲姊姊说哥哥忙到整天都没有进食,我很担心呢!」
凯斯并没有注意到凯诺勉强隐藏住的情绪,只是专心的打量该怎麽样请酒店的老板娘别再随意说些让妹妹担心的话比较恰当,另外也不忘安抚一下她。
「你别听她胡说,哥哥懂得照顾自己,你就别瞎操心了。」
「那哥哥可要按时吃饭呐。」
凯斯无奈的笑了笑,这孩子真是的。「我会的。」
「那我就放心了!」凯诺对他嘻嘻一笑,然後行了个完整的礼。「那麽不再打扰你工作,我和J.D.就先回去了!哥哥要加油呐!」
凯斯站起身,轻轻的朝妹妹笑了笑。「好,路上小心。」
看着妹妹蹦蹦跳跳的到达J.D.的身边,凯斯忍不住朝J.D.喊话。
「J.D.,凯诺就拜托你了。」
然而,J.D.连看也不看凯斯一眼,用力的一甩披风之後跟在凯诺身後离开了,留下满脸错愕并且充满不解的凯斯。
他搔了搔头发,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桌上的公文准备继续阅读,却是一点心思都没有,只是望着密密麻麻的黑字发着愣。
门外远远的传来脚步声,不久奥利维亚便出现在门口。虽然对於没有关上的房门感到困惑,但她还是先向凯斯行了军礼,只见总督没有反应,她便大胆的走进房内,并轻轻的带上门。
「总督大人,请问发生什麽事了吗?刚才前辈的样子似乎……」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静静的看着凯斯,而後者被她的声音拉回了神智,再度搔了搔头发。
「阿阿,你也发现了吗?」凯斯无奈的放下公文,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我似乎又惹J.D.不开心了,但我实在没有头绪。」
奥利维亚轻轻的抿起嘴,看见这样充满疲惫的上司,还真是於心不忍。
「总督大人,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呢?」
根据过去的经验,眼前的工作狂是不会因为她单单几句话就能够说服而去休憩的,然而今天的状况和往常并不相同,除了身体的疲累再加上精神上的操劳,她实在无法继续坐视不管。
「请您要爱护自己的身体啊!」
因为着急而忍不住放大了音量,虽然事後感到有些不妥,但也成功的将凯斯的视线拉到自己身上。
「……失礼了。」对上凯斯的视线,奥利维亚尴尬的低下头。
「没事。你说的也没错。」凯斯轻轻一笑,要副官别在意。「那麽,帮我倒杯咖啡吧,奥利维亚。」
「是。」
她向後退了几步,转过身才刚握上门把,身後的上司又突然开口。
「对了,别再叫我总督大人了,听起来真不习惯呢。」
奥利维亚回过头,犹豫的看向凯斯。
「可是──」
「我说过我不会介意过去的事。既然我再度任命你成为我的副官,我便会信任你。」
交会的双眼中,奥利维亚可以看出上司是真心的相信着自己,这让她再次感到愧疚。
「是……凯斯大人。」
默默的退出总督办公室,静静的走到茶水间之後,奥利维亚忍不住靠上墙壁,深深的叹了口气。
即使凯斯说了过去的事情他不会再介意,但做过的事情却也不可能抹煞掉,她心中的这份愧疚感更不可能轻易消散。对於如此信任自己的上司,她感到有股无形的压力重重的堆积在胸口。
但是,这次绝对不会再背叛这份信任了。
握紧自己的拳头,奥利维亚在心里暗暗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