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屏散去,小孩──现在应该得称之为赤寒──额上的血仿若被他吸收般,一点一滴隐去。他的表情从震惊呆愣,缓缓被雀跃之情盖过。
「赤寒……是我的……名字……?」如真如幻的不切实感让他抖着音、强压下兴奋开口询问。
「嗯。」林喻挠了挠头,「本来是想要正式一点的,不过突然想到这个方法,就──」
话还尚未说完,就让赤寒一个突如其来的熊抱打断。知晓这激动的心情为何而起的林喻,不好意思拉开他,空下来的手转而轻摸他的头。
「大哥哥,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吗……?」埋在林喻的胸膛的赤寒,发出了类似恳求的闷声。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清晰入耳。
「当然,你高兴要怎麽叫就怎麽叫。」林喻的脸上挂着笑容,语道。
赤寒抬起头来,轻声语道:「林喻哥哥?」像是要确认方才他给的承诺,他直视着他的双眼。
「嗯。」
简洁有力的回答,打散了赤寒心中对他的最後一点不信任。看着眼前小孩凝视无语、眼中却充斥着笑意的样子,林喻笑了笑。
「好了,别一直看我。先去熟悉一下这间房间,这几天的话,先让我和你睡,之後就不能这样做了。」
「为什麽?」
──怎麽有种这家伙想要一直赖在我身边的感觉?林喻脑海中忽然浮现这段又可爱又好笑的想法,又想了想他的处境,倒也不是无迹可寻。
「我还得忙成年礼的事情,而且我有时候还会专研魔法,可是会很吵的。」当然,这房间不用也挺可惜的。这句话,倒是他自己私自的想法,没有宣诸於口。
「嗯!我会乖乖听林喻哥哥的话!」乖巧如赤寒点了点头。
「那就好──」看着赤寒的双眼内总算没有除了喜悦以外的情绪後,心情开始放松了些。先是让他自个活动後,脑袋中的想法如雨後春笋般一个个接连冒出,不外乎都关系着赤寒。直到想到今天他被保护的那一段记忆,他隐约了解眼前小孩为何会不甚高兴。
「对了,赤寒,你有兴趣学防身技能吗?」
赤寒闻言,马上从松软的床上起身、三脚并成两脚地跑了过来。速度之快,让林喻有些无言以对。
「想!」
他点头如捣蒜,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让林喻不知该说他很有上进心、还是自己太窝囊了,成天窝在家无所事事。
「很好,不过──」林喻装作孺子可教的神情,瞥了瞥窗外暗下的天色,「现在不是个很好的时间,明日在带你去找个人。」
「噢──」一瞬间,赤寒的神情染上了些颓丧,就连这麽一句单音节的长音也有些有气无力。
见其状的林喻,忍不住莞尔语道:「既然你这麽想学的话……我倒是可以教你几招基础。若是学得起来,或许明早就不用跑那一趟了。」
「嗯!」
熄灭的活力又再度燃起,赤寒睁大着眼,彷佛等待投食的小狗──不对,这只是他求知慾旺盛而已,绝对不是什麽像小狗!林喻暗忖着。
说时巧,正当林喻放下脑中的想像、开口讲学时,赤寒的肚子抢先一步「咕噜」一声,惹得他脸有些发烫。
「肚子饿了?」林喻戏谑一笑,他可没有好心到帮人──纵使是小孩──脱离窘迫呢!
果不其然的,赤寒两颊绯云艳红了些。若不是我正打算教他法术,他大概会马上跑到床上掩身不认人吧。林喻如此心想着。
「我们先去填饱肚子再说吧,」林喻一瞥见赤寒张口欲言的样子,接续道:「如果不填饱,可是学不来的哦。」在某些方面而言,这的确很需要体力。他暗自补充着。
赧着脸的赤寒,微微颔首。可爱的模样深得林喻的心,脸上沁出隐隐的笑容。
「走吧。」他牵起赤寒微凉的手、转身推开了虚掩的木门,向外走了出去。紧密相贴的双手,透过来的温度让赤寒迷恋不已,渐渐地将手收紧了些。
等到他们走到了饭厅时,林琰早已坐在那儿。他的身旁坐着前来蹭饭的於凉,一扫先前的模样,换上了充满戏谑的神情。
见其状,微弯的嘴角瞬间隐去。将赤寒带往於凉面前的椅子後,在林琰的面前坐下,并朝着於凉淡漠道:「你翻脸能媲美翻书了。」
「啊,是吗?我个人觉得还好啊;族长,我们可以开饭了吗?」於凉先是无所谓地耸了肩,而後话锋一转,对着面无表情的林琰询问。
只见他一个缓缓点头,一旁的於凉彷佛饿很久一般、一个风驰电掣的速度,将桌上的菜色至少夹过了一遍。
「喂喂……该不会你来这里是──?」
带着不想直接说破的心情无奈询问道。看着他还咬着筷子点头的样子,林喻觉得自己还真是会猜啊。
「他至少也救了你一命,来这里被我们请一顿、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林琰挑了眉,还尚未步入壮年的脸庞带着一丝岁月的沧桑,年轻的女孩们是会被这副俊颜惹得心花怒放──当然,前提是不要想去询问他的年纪。
「爸!虽然这麽说没错,可是──」
「没什麽好可是,事实就是事实。该奖励的不会少给;至於惩罚一事,明早在行裁定。」
原以为就这样了事的林喻,顿时间高兴了起来;於凉老神在在地夹起桌上的菜肴,盛入自己和赤寒的碗内,丝毫不管林喻究竟是在高兴些什麽;至於赤寒,则是乖巧地坐着,专心一致地吃着碗里的菜。
林琰看着自家儿子完全不知处罚也算在他身上的样子,无奈在心中。为了让自己心情好过一些,转移话题道:「林喻,别只顾着笑。你难道不介绍一下饭桌上的人?」
还尚且不笨的林喻,听见了这番话,收起那满是傻气的笑容,颔首。「赤寒。」一声叫唤,让埋头吃食的人抬起头来,咽下口中的饭、疑惑地看着他。
「和你郑重介绍一下,目前你所看到的人。」他看见赤寒的眼中透着似懂非懂的模样,继续接续下去。
「这是我爸,林琰。」他指了指林琰,只见赤寒看了看林琰,眼中带着些微的腼腆;他也微微点头以示回应,「他是我们疾风狼一族的族长,平时负责办理一些活动,祭祀、动员这些几乎都是我爸一手包办。」说到这里,林喻的口吻带着一丝自豪。
「林喻哥哥,什麽是疾风狼?」算是有些好学的赤寒,提出了心中的疑惑。想当然耳,林喻不是没有想过他会问这个问题,微微一顿後流畅地接了下去。
「疾风狼,顾名思义,其速度宛若风一般迅速。当然,一部分的我们天生对於风元素,容易学习到风属性的法术,这些都尚且归类在疾风狼的范畴内。」
发问者两眼又是似懂非懂的模样,旁听者见状噗哧一笑;被指名者淡然地拿起桌上的碗筷,开始进食起来。气氛顿时从带着点正事的正襟危坐直滑而下,荡到了些许的滑稽。
「──来点回应啊……」有气无力的林喻,挂着一点颓然,摆了摆头。
「是你说得太深奥了。看这家伙肯定还不知道什麽是法术,你就直接切入主题,他不愣住才奇怪──先跳过这个问题吧,为何不说说我?」於凉在旁一语点破,让林喻的精神稍稍回复过来。最後那一句略带期待的问句,让林喻激起了些许的情绪。
「应该没有说不和他介绍你吧?」口吻中带着些讽刺,并话锋一转,温和语道:「他就是我的青梅竹马──於凉。比我大七岁左右,实力上……」林喻看了看於凉的表情,没有带上专门给他的骄傲,接续道:「无论实战或者是理论,在我们部落内算是数一数二的厉害了。」
「还以为你要补上什麽『不要和我走太近,会被传染一些肮脏的疾病』,挺正常的嘛!」於凉看似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中却故意地留下遗憾,让林喻额上浮现一道青筋。
「是是,你有自知之明就好,这种事情不用说出来。」随口一句回应後,继续做还尚未结束的事。一个扭头转而看向赤寒,接续道:「而我,名字就不用多说了吧?虽然是疾风狼的一员,不过你也见过我的法术,专长并不在风属性,而是与之相辅的水属性。」
看着赤寒微微颔首的样子,林喻感到付出的总算有些收获,脸上带着莞尔、语道:「和他们打声招呼吧,并且介绍一下你的名字。」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林族长好。」相较於先前只是羞赧的一个眼神,这次正视了林琰的双眼。态度转换之快让林琰隐隐吃惊,「不用那麽拘束,叫我一声林叔叔,或者和你旁边那家伙一样认我为爸也是行的。」软化自己的说话方式,林琰语道,称呼自己的孩子仍是那般随意。
林喻听见这番话,便是期待着赤寒接下来的话;林琰虽然成年已久,却也在这种气氛下有了一丝期盼;至於於凉,则是趁着大家还尚未动筷之际,赶紧填了填自己的碗。
「爸……爸?」或许对他而言,这份大奖来的太过突然,赤寒带着一丝的不确信和几分嚅嗫。想要得到又害怕失去的样子,再次博得林琰和林喻父子二人的好感。只不过,一是沉稳地点了头、心底波澜无人知;另一则咧出了笑容,毫不掩饰的展露出自己愉快的心情。
没有被注意到的於凉,缓缓的往林喻面前的那剩下三等份的肉取走一份,并悠悠的移回自己的碗中;同时,慢吞吞地语道:「林喻,不吃饭吗?如果不吃我就不留你的份罗。」语毕,还很恶劣的趁着他还没反应时,更是缓慢的将那块肉送往自己的碗,脸上甚至挂上笑容。
就在距离不过几公分、对方快要得逞时,林喻突然理解方才他所说的话,立刻开口阻止了他。
「等、等等!」
只不过恶趣味已经萌芽的於凉,是不会放过这等欺负人的机会。他一个加速,不理会那句焦急声,筷上的肉毫无滞留地滑落并掉入了他的碗内。整个过程中,林喻的表情从着急到突然放空的呆愣。
不顾林喻任何的表情变化、身旁林琰对於这种状况的镇定和坐在对面的赤寒的好奇,夹起碗中的肉,快速的送入嘴内。在他咬下的那一刹那间,林喻回过神来、脑袋突然高速运转,厘清了现在的状况,忿忿然地开口。
「於、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