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都很幸福。
她很珍惜她所拥有的东西。一直都是。
「姊,你知道高三有人因为忧郁症又被霸凌到死那件事吗。」
晚上,两人窝在被窝里。怀雨问。
「我知道。」保持着模糊的意识,她回应「怎麽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很难过,难过为什麽没有人能够保护她,霸凌她的那些人又会怎麽想...」亲手害死了一个生命。也许并没有真的动手,但心中真的不会留下伤痕吗?
「也许那个人是希望让他们永远记住吧。」算是一种报复吗?
「姊,如果我有一天也这样消失不见怎麽办?」
「你在说什麽?」皱起眉,他在黑暗中翻过身「别乱说话。」
「我认真啊,谁知道是意外还是明天先来。」
怀云沈默。的确,死亡总是太近。
「我们把它当成一个秘密吧,还不想说出口的秘密。」她伸出大拇指「我们之间,如果谁不在了,就表示你已经用这个方式告诉我你生命最後一个秘密。」
有关於全部生命的秘密。
黑暗中,林怀云感觉妹妹的眼睛异常明亮。柔软的手与她轻碰。
「姐妹默契。」
「姐妹默契。」
她跟怀雨都已经很久没有打球。
「我想碰球~国三是什麽鬼生活!」
瘫软在姊姊旁边的课桌椅上,林怀雨哀号。
林怀云静静的拿着素描笔涂涂画画。
「你在画什麽?」从椅子上爬起来,怀雨好奇的看着姊姊。
「画雨伞。」
怀雨看着画面中心构图一把雨伞,里面画了一些形状优美的几何图形。「我那把伞?」
「对啊。」
了解的点点头。林怀雨继续她的哀号大业「我们翘晚自习好不好~打球好不好~」
「好啊。」
听着没有什麽太大情绪起伏的回覆,林怀雨立即跳起来「你说真的吗!」
「真的啊。」他自己也念到快吐,休息一下其实没什麽不好。
「耶!怀雨爱你!」朝姊姊抛出一大堆飞吻,林怀雨生龙活虎的跳起来,不停的扯着姊姊的肩膀「快快快!」
「好啦。」无奈的开始收拾桌面。
怀雨盯着姊姊半晌「你很喜欢画画?」
一个大白眼过去「你不是一直都知道?」
「我知道啊。你以後会想做这个吗?」趁着对方收书包的空档,怀雨开始关窗。
「其实还蛮想的欸,当个插画家之类的。」她收好书包,看着妹妹也关好窗站在前门等她。
「好想也不错欸。我看你画还蛮美的。」怀雨点点头,与姊姊并肩走下楼梯。
「那你呢?」
「我喔...」顿了一下,林怀雨的面庞浮现红晕「我喜欢的那个人喜欢咖啡甜点之类的...他之前还做芋头蛋糕给我喔!我是想说可不可以学个行销之类的,或是学当吧台手,帮忙行销开店类。」
「说起这个...」林怀云眯起眼「都这麽久了,你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欸,我怕太酷了你不能接受。」乾笑两声,怀雨眨眨眼睛装可爱。
「给我说。」
「喔~先打球啦。」看着球场近在眼前当然是打了再说啊!
「不要给我转移话题!」
「打完再跟你说!」
「少拖时间!」
「认真啦!认真!」
两人开始在球场上追逐起来,怀云只好先把帐记下,这一场令她们的压力得到解放,她们痛快的打着,直到天空下起毛毛细雨,然後开始转大。
「喔喔,下雨了。」
「快走!」一把抄起了球跟书包,林怀云拉着妹妹躲到一旁的庇荫处「你有带伞吗?」
「有啊。」从书包抽出和怀云素描本上一模一样的伞,怀雨递出去。
「我帮你撑,走吧。」接过伞撑开,她勾过妹妹的手。两人一同踏上回家的路。
「所以到底是谁啊?」她可没忘记有人说要告诉她。
「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喔,有梦想,然後也很喜欢笑...平常也话蛮少的,这点跟你好像。你高一下的时候不是也问过我吗...那时候其实我们刚交往。跟他在一起很有趣,很开心,整个世界都会跟着亮起来!」
「到底是谁啊。」晃了晃伞把水珠晃下来,她感觉到一股强风,为了避免伞被撑开,她将伞面向风的方向。
绿灯亮了,她们走上斑马线。
「蛤...真的要讲喔。」垂眸想了一下「好吧,她叫...」
有声的记忆就到这里,接下来的一切宛如慢镜。
走在前头的怀雨回头向她露出笑容,张开嘴缓慢作出了口型,然後就被冲撞出去,方才为了挡风而转向的伞面使她们都没看见失控打滑的轿车,接着,一切就都发生了。
怀云呆呆地站在伞里,看着眼前,象徵生命的血色一点点的被挤压出妹妹的身体,方才的微笑定格在美丽的面孔中。
「快叫救护车!」
时间过後,滴滴答答的时间回笼,第一个逆袭至耳里的是雨声。
大雨倾覆在伞面上,那种震耳欲聋却又沉闷的雨声。
撑了伞,挡住了谁的雨?
她没有保护怀雨,也没有守住自己,从那一刻起,大雨如影随形。
她甚至还没能知道,关於妹妹与她盖过印章的约定,死亡就成了她们之间,最後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