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因为讨厌虚伪的人际关系,而刻意不与人打交道,成为了人们口中的孤僻的人。现在把头抬起来,才发现这个世界并不以任何人为中心,它自由自在地运转着,将幸与不幸随意地洒落在每个人的身上。
程天齐和我一样,都是迷失在山林里一只落单的羊,不过,我这只幸运的羊,因为进入了格斗社,所以过着孤单或自得其乐的日子,而他却被当作猎物,过着惊恐而绝望的生活。
这麽一想,就发现了在这偌大的校园中,有许多落单的羊,与觊觎落单小羊的狮子或秃鹰。
我几次遇见,几次想出手,又几次退怯,几次後悔不已。直到那天,一向习惯走人少的楼梯间的我,撞见了落单的羊被逮到的场景。
「干!叫你站住你不停,耍大牌吗?」
「没、我没有。」
「还说没有?当我眼睛瞎了啊!东西准备好了没?」
「我、我没钱……」
「哼,没钱?我就看看你有没有钱!」
「不、不要……」
他们拉拉扯扯的,一下子就进到我的视线范围内。
那只羊,哭丧着的脸看起来懦弱而自卑,也难怪在那麽多人之中,狮子总是可以很轻易地将他锁定成目标了。
几番拉扯後,又进阶成为拳头,狠狠地往小羊的身上挥去。一道道忍着不哀号的闷声,反而助长了狮子们的气势。
小羊或许以为顺从就是最好的方法,所以不但不求饶,甚至也不大声对外请求援助,只是默默地承受这一切。我不禁觉得感慨,连自己都不替自己发声,又怎麽能奢求旁人来帮助他呢?
我默默地踩着楼梯一步步往下走,在铺着一大片玻璃窗前的转角处和他们碰上,直接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干嘛!看三小?」
看似是三人之中的老大的胡渣男怒视着我,丝毫没有因为我是女生而有所收敛。
我深呼吸一口气,试着把他当作一条会叫的狗,因为我深信只要比狗还凶,该怕的人就不是我,而是狗。
「住手!」
「哈?我没有听错吧?你叫我住手?他是你的谁?」
我看了那只小羊一眼,虽然本来就不太会认人,但我却很难得地确定他那张脸的确很陌生,然後回道:
「不认识。」
「不认识你给我喊住手?你是谁啊!你叫我住手就住手吗?」
胡渣男对我疯狂地吼着,在他身後那个看起来像是《哆啦A梦》里的小夫,小声地对他说道:
「喂,这好像是那个徐昕若耶!」
「什麽徐昕若?」
「就是被贺辰泽打的那个女的啊!」
「喔?」
胡渣男的怒气收起了些,取而代之的是轻蔑的笑,「你也真是学不乖,被打一次不够,要被打第二次吗?」还拿出拳头在我面前晃了又晃。
「可是,她好像进入格斗社了。」
「格斗社又怎样?我也学过空手道好不好。」
胡渣男放开了抓着小羊领口的手,朝我一步步逼近,看了我手上抱着的书,轻蔑笑道:
「你以为你是女侠吗?看什麽金庸?」
面对面地对峙过後,我开始感觉他不像是狮子,而是狮子王身边的斑鬣狗之类的动物。虽然没有狮子般的领袖气质,但也因为数量够多,而能威胁到狮子的地位。
不过,这点华而不实的威胁,在亲身体验过贺家兄弟那如熊熊烈火的高张气势後,所以我竟然一点都不害怕,还能冷静淡然地分析局面。
虽然不是最好的方法,但为了自保,也为了逃命,我静静地走上前一步,深呼吸一口气,再用力往胡渣男的小腿骨一踢。
「啊──」
他一个重心不稳,伴着身後的两个小喽罗从楼梯上滚下去,而我则立刻拉着那只小羊往上跑。
真是对不起我的咏春老师啊!非但没有用学到的技巧好好面对敌人,还耍这种小聪明,一点都没有格斗家的精神。可是,事发突然,根本就还没跟人实际对战的我,只有逃跑一途了。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知道原来贺辰斌说的是真的,进入格斗社就算学不到什麽格斗技巧,也都是百米短跑的高手,因为才不过一会儿,身後的小羊就气喘吁吁的了。
「喂!你不要命了吗?」我怒道。
「我、我跑不动了。」
既然要帮,就帮到底吧!
我快速地将他塞进附近的一间教室,然後让自己当作诱饵地多跑一段路,打算从另一边的楼梯下去。
正值下课时间,教室正在交换着上课的学生,人来人往的,但我的脚步却没有因此而停下来,因为只要他们往人群里大喊一声「徐昕若」,知道我的人就会把目光朝向我,然後默默地远离几公尺之远,就像被点上抗生素的培养皿中,细菌会迅速而确实地躲开抗生素。
当然,这世上还是有不怕抗生素的细菌存在着,眼前这个几乎要喘不过气的胡渣男就是。
「好啊……果然、是正面对上、贺辰泽的女人,不过光是跑,也没什麽、好玩的吧?」
胡渣男一步步朝我逼进,上课钟声响了,走廊上的人群散去一大半,还有一大半是躲在远处看热闹的冷血动物。
逃避终究解决不了问题,反正我也没有什麽人情压力等负担,心一横,打算正面迎战,将手掌一前一後地立於胸前,是咏春的基本动作。原。着。矢。车。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