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午後,偌大的宅邸静谧无声。守谦坐在书桌前,堆的像山一样高的书让他很头疼。想出门和其他朋友玩闹,但是没读完这些保母不会让他出去。他站起身,焦躁地在房间内来回踱步。风透过彩绘玻璃窗轻轻拂上守谦的脸颊,觉得凉爽的同时听到「啪沙」一声,原来是庭院里的榕树叶被风卷入书房,恰好贴附在他额头上。
搞什麽,风这麽大。拨开叶片,守谦奔向窗边、准备关上窗。不经意一瞥,他发现二楼的窗户没像平常紧紧掩着。
────妹妹会感冒的。
二楼是婴儿房的位置,守谦的妹妹一个礼拜前刚出生,软软的、小小的,好像风一吹就会被吹走一样。你是哥哥了,要好好照顾妹妹。母亲是这麽叮咛他的。其实不用母亲说守谦也很明白,尤其是在他偷捏妹妹的脸颊後,妹妹只会皱眉大哭、无力反抗。妹妹还太弱太小,他必须保护妹妹。
────得把窗户关上。
顺便带上书吧。坐在妹妹床边,心总是格外的平静,也许能顺利把书看完。他暗自思忖着,抽出压在最底层的硬皮书,走出书房。沿着螺旋阶梯向下,抵达二楼。避免吓到妹妹,他小心翼翼地推开木门,迅速闪入房内。刚进房内,麻油香气混着淡淡奶香扑鼻而来。母亲定是赶着出门处理公司的事,把让她补身子的麻油鸡给忘了。摇了摇头,他将门轻轻带上。
完美。看着厚重的木门,守谦对自己悄无声息的行动相当满意。他得意地转过身,准备迈向妹妹床边,然而看到趴在婴儿床头的东西,他不禁愣在原地。
牠卧在床头,金灿稻穗似的绒毛光滑油亮。比起床上睡得安稳的妹妹,牠的体积大上两倍。牠懒洋洋地舔着自己的爪子,头上的耳朵轻轻颤动,嘴角沾着些许油渍,满足的神情像是刚饱餐一顿,悠然自得的模样似是没发现房内的新访客。
守谦很喜欢猫,但他从没看过这麽大只的。还在本家时,他就求过母亲让他养猫,他如愿以偿,得到了一只鼻头上有黑色斑点的白猫。但是才过一个月,猫咪不知道为何发狂、抓伤了他。那天傍晚才回来的母亲眼神阴郁。隔天她神色凝重地对他说──为了他好,不能再养猫了。过没多久,他们从本家搬到现在这座宅邸里,那只猫也不知去向。
现在这座宅邸里除了人以外,没有其他生物,更不用说体型这麽庞大的猫了。牠是怎麽进来的?
胡思乱想之际,守谦发现牠有所动作。牠站起身,踏着慵懒的步伐走向妹妹、打量了一会儿,眉间轻轻皱起,左前爪缓缓伸向她的脖颈。
牠想做什麽?脑中不断涌现被抓伤的画面,守谦觉得自己的心悬在喉头,彷佛下一秒就会忍不住尖叫出声。惊恐之余,他忘了自己手中拿着厚重的书,书脱手而出、掉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猫的爪子一滑,吓了一大跳,倏地跳离床边、有如闪电般迅速跃上书架,毛发直竖。牠眼神锐利、警戒地盯着守谦。而他奔向床边、检查妹妹是否安然无恙。妹妹醒了过来,睁着迷蒙的大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他一眼就发现她脖颈上的爪痕。
从红痕中涌现的滴滴腥红血珠,在他眼里不断放大。
「离她远一点!不准伤害她!」守谦愤怒地嘶吼着。
「这小鬼这麽丑,我还下不了手咧!我才是受害者吧!」猫咪张牙舞爪地怒骂。
张牙舞爪地怒骂。
猫咪,怒骂。
……怒骂。
「为什麽你会说话!」他瞪大双眼,左手摀着嘴,右手食指颤抖地指着牠。
「少见多怪。」牠不屑地嗤了一声,下意识舔舐清理爪上的血渍。腥血的气味窜入鼻中後,牠才回过神来,勃然大怒。
「臭小子,看你干了什麽好事!」牠眯起双眼、跳下书柜,弓着背脊,步步逼近守谦。每踏出一步,牠身上的金彷佛被浓彩再度堆叠一般,闪耀着更璀璨刺眼的光芒。
「别过来!」
他用尽力气抱起妹妹,爬上床、努力往床角退,小心翼翼地环住她软软的身子不受伤害。
看他爱护着怀里的小鬼,牠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个好点子,跳上床头,再次开口──
「臭小子,看在你有眼无珠的份上,本大爷就直接告诉你好了。」牠清了清嗓子,挺起胸膛「我是这里的魂,这栋宅院在我的势力范围内。本来想着你们刚搬来,没打扰到我的生活也可以相安无事,但是……」牠话锋一转,嗓音低沈寒厉起来「小子,你害我破戒、沾了凡人的血。」
「你想怎样?」他僵硬着身子,戒备地盯着牠的一举一动。
「要我原谅你也可以,只要你每个月的初一向我献上一碗麻油鸡,」牠的尾巴轻轻扫过床头柜上的瓷碗,碗晃动了一下,守谦看见碗里只残余浅浅油痕。「我们就继续相安无事。」
「否则你怀里的小鬼……」牠嘴角微微上扬,露出锐利的尖牙「我不介意多破一次戒。」
没有其他人在,就算母亲在也没有用。
牠说牠是这里的「魂」。
────简单来说,就是鬼吧?
守谦瞬间打了个寒颤,艰难地吞了下口水。
「……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