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BLEACH死神】短篇集 — 【日雛】寬恕

雏森在清醒後的日子,近乎每天都以泪洗面。

人生的路途中,谁能够一路行走顺遂、谁无迷惘过、谁又无浑沌过?

不只是她,连日番谷也是一样的,曾为了自己具有的能力所迷惘、为自己判断错误的鲁莽後悔过、为自己无法壮大力量的保卫而沮丧过--更何况她的一切皆是在用尽全力攀升建筑後砰然一声便无情崩塌,其欺瞒背叛的猛烈撞击就这样冷眼地否定了她所有努力的一切。

虽然雏森的这些宣泄都只在面对日番谷之时,才能将情感及痛感悲伤地表露无遗,但那每一滴泪水都加剧了他的担忧,逐日积累……

她说,自己似乎找不到前进的理由了……日番谷懂这种感觉吗?

她的轻声呢喃,字字令他由衷发疼。

在听闻这一席妄自菲薄的话语时,除了心一沉,日番谷反倒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隐隐生恨着。

他完全想不到任何可以让她重拾自信的安慰词藻,也无法理直气壮地说服她亦可将就尾随,他愿无惧风霜地迎上前头替她斩碎所有荆棘--日番谷仅是乔装成与她那一席话无所交集,保持缄默地背对着她,将椅子搬回墙边的动作持续,并暗地侥幸着自己一筹莫展的怅然当下没被她瞧见了。

雏森或许是仍为了蓝染的叛变而混乱不已着吧。

从与蓝染及破面群的战争告一段落後,她因原先的重伤转佳为机能稳定,好不容易从十二番队迁移至四番队静养。身体上的伤算是痊癒差不多了,但整个人却彷佛从神智到意志都被抽了空。

日番谷於每日清晨严苛的卍解修练结束後,都会顺道来四番队报到,简单寒暄关心着雏森的身体状况,也几乎是她每日的第一位探病者。

起初的雏森随着迈步不大却有在持续前行的步调中稳定地恢复着情绪,日番谷见她的笑容虽不自在,但至少试图坚强了。明明逐渐好转着……

直到不知从哪天开始,雏森见他的时刻都不再有笑容了,反而转变成抑郁寡欢。

她开始无声地、不由自主地、毫无忌惮地泪流发泄,并总是赶在日番谷进门之时,抬手慌乱地抹拭掉泪水。然而,主动发问到自家队上的情况或是周遭友人的动向话题也越来越少。通常只要雏森未开口,日番谷也仅是寒暄尔尔。

他无法为她擦去泪水,所以他亦埋怨起自己的胆怯。

说起蓝染,此人虽然先前让雏森得到了许多坚定的信仰及成长的动力,但却也是因为他,让大战过後的雏森,原本圆润良好的人际关系逐渐出现了裂痕,其越是紧系相连的,却脱线得更加严重。

不仅是影响最深的日番谷,包括周围的友人也都因蓝染这芥蒂,对雏森总是语带保留、谨言慎行……就深怕误触了她的伤疤,或是唯恐她说出些大逆不道的私心妄想。

雏森并不是浑然不觉的,她其实都隐隐感觉到了。

但她明明已经试图修补及调适了,却显得是反作用,一切都乱了方寸。她觉得身心俱惫、迷离恍惚……

这些卧伤在床的日子以来,前来探病的不只有日番谷,还有好多好多曾经并肩作战的夥伴以及忠心不移的下属,但带给她的感觉却变了,由那些投射而来异常怜悯的眼神便可轻易得知,想必是自己让大家失望了。

自从撞见雏森会在晨间醒来时潸然泪下,日番谷前去探望她的时刻便增添了每日结束工作後的夜晚。

他不确定这样频繁地出没,能不能多添给她一些安全感,他只坚信着自己的存在将会是一个最初的指标,或许在这迷途知返的过程中她能够抓住他始终刻意放出的一条绳索,并且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於自己顾及不到的领域外,失足沉沦着。

记不得是哪天了,这洁白空间盘旋着低气压的多日後,雏森突然语气一沉地朝一如往常步至自己床边的日番谷这麽说着--

「你不要再这麽对我了,我不值得你这样处处为我牺牲。」

她压抑着嗓音,用尽所有的耐力忍住鼻尖的辣感,垂首不敢直视着他。明明是想坚强的说着,泪水却已不听意识指挥地盘旋眼眶。

会莫名出现这麽个毫不修饰的言语,是因为记忆连结到,自从受到旁人的点醒,雏森才发觉即使那最重要的人离去,却也还有个被自己忽略的日番谷总是护在自己身後……但她真的觉得好混乱、好愧疚、好自责,她承受不住日番谷这样义无反顾地对她,对此温柔根本无以回报。回想往昔,自己只是一次又一次地伤害着他、拖累着他……

只因自己的执迷不悟,似乎还无法全然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将身心达成共识。

她知道自己不是以前的雏森桃了,前行的路已经行走太远,等到想回头寻觅当初的起点之时,才惊觉後路的轨迹已荡然无存。

日番谷曾经认为对雏森最好的照料,就是缄默守护在她身後。

他从不奢求任何感激,他也觉得这只是应尽的责任,并把她视为重心所在。

忆起初识的那久远的岁月,雏森奋不顾身地出现於日番谷身前,替他挡住了本将映入碧眸的刺眼目光,之後更是不管自己意愿何在,便索性地拉着他前往到她所在的温暖世界里。

自他懂事以来,曾经深信世上已再也没有什麽值得关注、值得眷恋的了。但在他的生命中插入了家人及友人那段温馨的旋律後,世间唤醒他好好活下去的声音却顿时清晰了许多。

於是,他得誓死守护这羁绊。

从雏森眼中落下的一滴泪水,就宛如在他眼上割下了深深一刃,亦袭上了疼痛溢出绵延不绝的鲜血。

从雏森腹部贯穿的剑锋飞溅了朱红,那刻他的心脏亦在同时停缓了半拍,无法衔接上呼吸频率,只任由懊悔及自责凝聚成巨大的石块压抑在胸上,那是让他这辈子二度感受到如此坠入谷底绝望深渊的悔恨,血溅在他面前的景象依旧历历在目,黏附在脸上点点残温的感觉,更是永远无法忘怀。

这些如同日番谷自己亦遭虐杀般的感触却在此刻全然重新上演了,伴随着雏森冷到不行宛若提步又要就将他抛之脑後的刺耳话语……

「你是笨蛋吗!不准……再说这种话……」

日番谷的眉间已纠结到无法再纠结了,语尾的音调还因错愕略显颤抖。

「……如果,可能哪天我也被瀞灵廷驱逐……要是这样,现在站在我这边的日番谷也会被拖累的……」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麽人了?把我们之间贬低成什麽了?」

日番谷压制着欲将咆啸的语调反驳着,不亚於她的肆意宣泄。气氛沉默了半晌,待目光移开她垂低的头顶,转而凝视着正前方窗外的漆黑後,他这才整顿好早已坚定的决心,低声地说着:「就算……就算全世界都与你为敌,我也不会弃你不顾。」

「……」闻言,她摀住面颊,终於无法压抑排山倒海袭来的悲从中来,全身颤抖地呼唤着因哽咽而形成支离破碎的名字:「小、小……狮郎……呜呜呜呜--」

随後的一瞬间,日番谷只见她紧拧自己那纯白的衣襟泣不成声,螓首倚靠着他的重量虽不沉,却令他差点站不稳步伐。

左胸上的某个器官,那样的心慌撩乱,都伴随这些泪水,如同玻璃般铿铿锵锵粉碎一地,而他却完全抬不起手去拥抱安慰她,四肢不知何时已变为艰钜难以使唤。

不过他倒是自知自己还不够格,知道自己并没有办法让她止住哭泣,但也无法随她一同崩溃……设想若是连他也支撑不住了,那还有谁愿意不计後果地保护着她呢?

他也忘了,雏森那夜埋在他怀里究竟哭了多久。

他只记得,在雏森那足以令他撕心裂肺的哭声,逐渐转为失真的倒抽後,她说了这麽段话:「谢谢你……小狮郎。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我会……好好振作起来的。」

但他十分明白,雏森并不是这样哭完,心里的伤痛就能不药而癒的。

因为她之後望向自己的目光总还是带着淡淡的隐晦及苦涩--

日番谷是这麽解读的。

如今只要她消失在自己眼中,行踪落在了自己不知道的方位,就会反射性让焦躁疑虑凝聚在思维上。

以前不管她离自己视线多远都不至於如此惶恐不安,当时是因为还有个她信任依赖的上司足以在第一前线保护着她。

即便曾经他深知自己已被甩至後头仅能殿後守卫也无妨,至少她的笑容仍旧耀眼灿烂;她的傻劲依然令人哭笑不得;她的执着认真令人恭维不已,甚至是她的憧憬都令人深感干涉不得。

日番谷即便於外在表现或行动上依旧能一如往昔,但实质的内心却已纠结成团。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患得患失。

日番谷深深坚信除了自身能依靠之外,已别无他人足以信任托付了。

所以他要变强,他必须变强。

并且只要默默伫立於她身後就够了。

看着她笑,看着她兴奋得手舞足蹈,看着她紧张不已面对灵术院的入队能力测验,看着她扑上来拥住自己激动地流着泪说,我终於可以在蓝染队长身旁效力了……他不是故意要串连到过去的。

他只是想表达,自己十分明白这样的怀抱能给她个安心……但也仅是安心之处。

那日发泄过後的一段时间,雏森则重新别起了五番队副官的队章。

对日番谷投向而来的目光却总是若有所思,不再像往昔纯净无瑕。

日番谷与她照面的日子逐渐递减,不再像前些日子光是以探病为由,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关切着她。他同时感受到雏森正在刻意疏远着周遭人群,但不明白原因何在。於是进而推论着,想必也只剩自己能透视出她眼波里的孤寂了吧。

所以,他得提防着平子真子。

蓝染之战结束之後,因为实行新制,预计让百年前被误会谋害的假面军势,其部分成员回归於队长职务,总队长召开了重要的联合会议。但中途却出现反对雏森复原後也恢复职位的议题,那是雏森仍卧伤在十二番队生死未卜而缺席会议之时,其印象鲜明的记忆点,则还有此事平子真子居然也是倾向附议的立场……日番谷忿然听闻着这番无稽之谈。

但幸亏当下的原队长及副官们都对平子的降职提议表示不敢苟同,以及日番谷强烈为雏森担保的洗白言论之下,这样唐突的议论才得以以不采纳为结案。

他绝不容许有人再伤害她了,死也不许。

他知道在正式升任的前些日子,平子真子曾去四番队拜访过雏森。

但他没过问她,平子究竟是对她说了些什麽,才让她顿时决然离开颓靡的病床,重新回返五番队的。

只是日番谷的戒备之心,即使到了平子真子正式就任为五番队队长之後都无法认同。因为他在升任盛典上凝视着伫立於自身对面的雏森,她望向新升任的队长披上羽织之时,虽携着浅浅的微笑却也隐藏不了她那踌躇矛盾的眼神。

她的一切声音、举动、神情都尽收他眼里。

他也很希望这些日子所为她的提心吊胆,可以就此告一个段落,但他仍然说服着自己要支撑下去,为她再多做些把关监定,譬如,新任的五番队队长究竟会不会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呢?

然而,抱着这般心境所节外生枝的是,在平子接任五番队队长职位之後,日番谷几乎夜夜都做着诡谲混乱的梦。

有时梦到平子和雏森和睦相处的片段,有时梦到自己跟雏森平淡对谈,有时也会梦到昔日雏森与蓝染形影不离的过往……但不知怎麽了,多半的梦境发展到最後都会失控,最近甚至还梦见平子真子预谋再度反叛的零碎情节。

梦现必有因,事出必有果。

日番谷在瀞灵廷的日常生活变得很封闭,重心除了修练工作还是埋头修练工作。

他不把松本对他的提醒劝告当一回事,他其实也记不清她到底说过什麽了,可能是因为她总是刻意地在话中省略雏森,才导致自己不再去关切除了雏森以外的任何讯息。

他除了心无旁骛专注於守护雏森,让自己变强之外,再没有其它值得劳师动众需多加留神的事物了。

只因他再也无法漠视危险时时环绕於她周遭,而自己总是脆弱地赶不及改变结局。尤其在经过那段惨绝人寰的叛变事件之後,他深知已没有什麽人可以信任,可以放心托付了。

除了自己之外,已再也没有人可赶集超越他对雏森始终如一、忠诚至极的守护了。

久而久之,日复一日。

日番谷对平子的监视留意仍没有松懈,有时远远望见平子偶尔让雏森绽放出笑颜之时可以稍稍放宽心,有时却望见平子让雏森独自面对职务困难时那显然旁徨的瞬间,使他顿时燃起怒火,有时看到平子投射於自己的目光暧昧不明,甚至总是欲言又止或话中有话,让他深觉困惑不已。

不只是搭配见着平子後,脑中幻想的各式剧场,无边无际的梦境更在同时侵蚀了他所有的信心。

日番谷是这样不容许自己再错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瞬间,他屏气凝神、他谨慎小心,他变得猜忌多疑……

那是场可怕的噩梦造就。

日番谷在梦境里宛若真的碰见了平子反叛屍魂界,并扬起他的利剑狠狠将雏森弱小的右臂给分离身躯。然後自己失去理智愤怒地也拔起冰轮丸,但最後那场景是怎麽了?雏森仍是抱着残躯以瞬步疾奔至自家队长面前掩护,并用着泪眼弥漫的神情望着他--

她说,我得誓死在队长面前扞卫。

说着,泪水一滴一滴的游过双颊。

但紧接却又是一记强刺,从她腹部窜出了剑峰……

最终随着雏森猛然向前倒落,而眼眶中的泪混着血液撒上他脸,而自己是任何声响都听不见了……

日番谷惊醒,再度被这样周而复始的噩梦吓得一身冷汗。

赶紧环顾四周熟悉的景象,衔接上记忆,这才调整了呼吸,庆幸着好险又只是个噩梦。

患得患失,日积月累。

不过不知才过几日而已,又重蹈覆辙了,今日再度做了相同的梦……这个长廊、这个转角、这个景象、这个晨时,这个空气中带有血腥的味道。

既然无法让意识支配清醒,那就在梦境里改变事实,看能否转变为一场好梦吧。

日番谷看见平子正冲着自己笑着,徐步接近,那不怀好意的嘴角弧度,与每日所见的梦境形成连结,此刻早就预知即将破蛹而出的一切了,於是他猛然拔起身後的剑,用最快的速度卍解朝平子冲刺……

幸好,赶在雏森受伤前。

幸好,赶在雏森不明事理地护着自家队长前。

幸好,雏森没有见到他此刻想必狰狞到不行的面容,只要不知晓,就不会带给她额外的难为压力了吧。

他太在乎她。

从很久以前便是如此,只是他不明白自己现今这麽在乎到连一根发丝的飘动,都足以让自儿心惊胆战,进而义无反顾地为她拔剑,究竟是不是过於偏执了?

伴着平子倒在血泊之中的残影浮现,日番谷紧抓起尾随平子身後出现仍显然震慑不知所以然的雏森的手腕不放,欲想带她逃离此地。

但雏森却只是愣了一瞬後便仓皇挣扎着,而她眼中的愕然却也无法唤醒他的冲动鲁莽,那在梦境中已然丧失的理智--

他就搞不懂她怎能总是这样让他担心着呢?怎麽总是不能自己多加谨慎一些呢?

怎麽就丝毫察觉不到自己早已误闯进他执迷不悟的狂恋了呢?

好爱好爱好爱好爱好爱好爱好爱好爱好爱好爱好爱好爱好爱好爱好爱好爱--

脑中猛然冲出这样的字眼不断播送,想喊停都无法。

「不、不!停下来!你到底怎麽了?」

保护她保护她保护她保护她保护她保护她保护她保护她保护她保护她--

他停下踉跄的脚步,深觉被顿时接连突出的字眼压制得脑袋很沉,阖上了眼,却仍是在漆黑之中望见了连带投射的誓言,杂乱地飞窜着,全然寻不出破门之道……

「小狮郎你……为什麽这麽做?」

--因为我在乎你、我爱你、更怕失去你!

方才出现在脑中结合的词汇差点就随着他不断喘息的启唇,溜出这空气间徘徊了。

但最後他哭了。

右眼先行落下的液体快速滑落唇瓣,嚐到其之苦涩……

日番谷这才惊觉自己此时并不在梦境,而是现实!

抓着雏森手腕的动作仍然没有松开,他此刻觉得胸口紧栓到快窒息,但胸尚未破,泪却先夺眶。

患得患失,已支配了所有神经细胞。

原来一直以来自己就是维持着这样诡谲的姿态,满载着她所有的悲恸,选择了当个旁观守护着她的定位,无法踰越,也无法撤退……

「……因为我宽恕不了对你的感觉。」

原来,爱比恨更难宽恕。

在尚未见到雏森闻言的表情,日番谷的视线便已先行唰地一瞬成了一片漆黑,身躯更是被各种灵压及鬼道束缚住--

最後,知觉及幻觉全然断线。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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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记:

这篇的拟定其实已是很久之前的了,这次衔接灵感後便有机会把它回锅补完。

依循原作,是设想破面篇结束,日雏两人如果过不去痛苦回忆的话会变得如何发展,不过果然扭曲成黑暗文了(躺地)

话说这次以日番谷…而跟之前用雏森角度写过的另一篇有点相似…嗯,我果然很偏好这种奇怪的发展阿。梦境跟现实不是有时会分不清吗,要是错乱了是很可怕的。

突然跳到悲文模式就有点回不去甜文的感觉了,其实我是预计写婚後的……(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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