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说我重的话就揍扁你!」
「你还可以吃得更多一点的。」
『好轻……太轻了……』我感受着薰的体重这麽想着。
推开屋顶的铁门,来到伴随着寒冷、白雪纷飞的外头。
「哇~~~是雪!」说完,薰的右手伸出。
我将木椅上的雪扫开後,将背上的薰轻轻地放到木椅上。
「你还在弹钢琴吗?」薰一边将甜点的袋子打开一边说着。
「……已经不弹了……」我回答薰。
「果然,你又陷入消沉了。」
「已经弹不下去了……」
『重要的人一个一个的从我眼前离开……』
『音乐把我重要的人一个一个带走了……』
『我……变得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正当我难受的想着时,薰这麽说:「不是还有我吗?」
我被薰的这句话从难受中拉出,或者说,被薰用她的那份心意将我的难受赶走并取而代之。
「我啊,要做手术罗,就在2月18日。」
「我会拼命挣扎的……」
「不停的挣扎挣扎,直到最後一刻!」
「是你的错,这一切一切都是你的错。」
『像这样面对死亡不想认输、屈服,一直挣扎着的我……』
『像这样不怎麽潇洒,执着地想要继续活下去的我……』
『都是你的错……』
『你让我对我们共同生活、相处的这段时光产生了留恋……』
「你不打算再挣扎一下吗?」
「我们不是最擅长挣扎了吗?」
「我们不是拚尽全力在挣扎的演奏家吗?」薰说着。
我先是哑然,然後深吸一口气後握紧拳头说:「我已经一个礼拜没碰过钢琴了,手指……」
「你给我伴奏的时候也是这样吧?」薰说。
「那个时候因为做兼职,所以还算经常碰钢琴的……」
「现在根本没法好好弹奏!」
「这种状态还能弹好,那就是奇迹了……」我背对着薰。
「又低下头了。」薰说。
薰说完後,是一阵子的沉默。
等到我察觉到并转过身朝薰看去的时候……
薰正以拉小提琴的姿态舞动着。尽管我知道薰的手中其实并没有小提琴的存在。
尽管我知道其实没有任何琴弦被琴弓摩擦共鸣而发出声音,但是这一刻的薰正在演奏着。
而我也沉浸在薰的演奏中。
当薰的演奏结束时,我也从因为薰演奏所产生的感受中脱出。
「你看,奇迹什麽的很快就发生了~」薰微微喘着气说。
我看着这一刻的薰,没有说话。只是仔细地注视着。
「呜啊!」薰的身体突然下坠。心急的我下意识的冲过去接住她。
「呵呵,我的心里已经有你罗,有马公生君。」薰笑着这麽说。
「喜欢吃鸡蛋三明治……」
「喜欢MOMO牌的牛奶……」
「还有喜欢什麽呢?」
「喜欢什麽样的昆虫?」
「喜欢收集什麽吗?」
「喜欢过哪些动漫呢?」
「还有好多你的事情我还不知道呢……」
「好羡慕对你无所不知的小椿……」
「好想知道更多关於你的事情……」薰说着。我能感受到薰的手紧抓着我的衣服。
「好怕…好怕……我真的好怕!……」
「我好怕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说完,薰的的哭声响彻周围。
『我真是个笨蛋……』
『人很暴力……性格糟糕……印象很差……』
『然而……她很美。』
『雪中的你真的很美。』
『从我遇见你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你都很〝美〞。』
我深吸一口气,内心没有任何杂质、阻碍,只是平静、平稳的低着头对依然在哭泣的薰说:「薰,谢谢你。」
薰的哭声因此而转弱暂缓。
「我知道,或许我说这些很奇怪…也帮不上你什麽忙……也无法解决问题……」
「但我想让你知道……」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谢谢你将我从那个困境中拉出……」
「谢谢你陪我练习……」
正当我一句一句述说时,脸上的表情也因为与薰有关的场景、画面不断出现在脑海中,感到美好而展露出笑容……
「谢谢你陪我一起跳水……」
「谢谢你和我一起合唱小星星……」
「谢谢在那片星空下能有你的陪伴……」
「谢谢你的粗鲁直接……」
「谢谢你的挣扎到底……」
「谢谢你……」
「有好多好多的谢谢……」说到这里,我脸上的泪水滑落、和地上的白雪融合在一起。
「哼哼?说这些话……不像是平常的你喔。」当我不断回忆着从过去到现在属於我们的各种经历并向薰表达心中谢意以及其他不知所谓的感受、心意的时候,薰这麽说着。
看着薰以残留许多结晶泪渍的笑脸和我互相注视。
「但是,我很高兴喔~真的。」
「我……」终於决定说出来的话却因为嘴巴被堵住而无法继续说出来。只是,这份喜悦中夹杂着些许的悲伤。
「你已经帮助我了喔,公生君。」薰的双手围绕着我的脖子和我极为接近并微笑着的注视着我说。
「不论是从前又或是现在。」薰笑容依旧的这麽说着。
我们沉浸在两人彼此最互为接近的时光。
直到薰说出「好了,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是,该回去病房了。不然医生他们会担心的。而且…你也该为比赛做准备罗~」这句话为止。
薰说完,尝试自己站起来。只是,这个目标并没有实现。
我没有犹豫的蹲下将背後朝着薰。
楼梯间,我感受着公生君的一切以及他平稳得让人感到安心的脚步一步一步的背者我缓缓向楼下走去。
「谢谢你……」我想着刚刚在屋顶的经历、流下眼泪的这麽小声说着。只是,这次不是难过的眼泪
2月18日,手术房。
「要麻醉罗。」医生的声音传入耳中。
此刻因为氧气罩的麻醉药而渐渐失去身体知觉的我心中想着:『要永别了呢,公生君。』
『我能感受得到喔,你的演奏。』
『看着你的一切,好想要将这一切都刻印在记忆中永远保存着。』我一边演奏着小提琴一边看着他演奏这麽想着。
『虽然有些沉重、悲伤……但却又有着似乎能面对一切的意志。犹如面对各种逆境都能勇不怯步的武将。很帅气喔!』我对於此刻的公生君这麽认为。
『呵呵…我啊……果然还是这麽弱小……但尽管如此,我不想放弃。』我的演奏到此结束。
我缓缓放下握着小提琴与琴弓的双手转过身背对他。背对着公生君的我感受着、想像着就要到来的永别……原本被压抑住的情绪再度涌现、爆发。
『好不甘心啊!为什麽一定要分开!?……我…真的不想要这样子,也讨厌这样子的结局啊!……』
这麽想着并想到这里的我,全身因为讨厌反感、伤心难过、不甘愤怒…还有很多不知道该怎麽形容的情感、情绪而不断颤抖着。
嘴巴也彷佛咬牙切齿般的无法自拔的不断用力压抑、咬唇、颤动着,同时,双眼中的泪水不断溢出并散发着炽热感,心头处亦是不断涌现着许多强烈的悸动、冲动……
『我知道,明明我不应该这样子…应该要笑着说再见的啊…可是现在的我真的做不到…做不到啊!……』我对着自己现在的这种状态得出这种结论。
『但是,我知道,我只希望,就算我不在了,公生君你也能继续走下去…走得很远、走得很长。能够继续前进,朝着那充满未知、很多可能、很精彩、很有趣的旅程、冒险前进着。而且还有小椿、渡君、紘子阿姨…很多很多已经成为或还没成为的好朋友…甚至是未来还没确定关系的女朋友…妻子!~毕竟你这麽的温柔、贴心、帅气、优秀、很完美…不是吗?哈哈,好吧,或许只有我这麽觉得吧?哼哼~』
「嗯~这样就够了,不是吗?这样我就满意了……嗯…这样就足够了。」我发出不知道公生君是否能够听到的小音量这麽说着。『被听到也无所谓啦,哼哼~』
现在,难过、伤心、不甘、不舍已经被不断深思熟虑而得出的坚定,正向,正面,不再动摇,不再迷茫,像是豁然开朗以及强烈的希望、向往、愿望那般,找到了一个方向、道路,不再被局限住、深陷着而无法动弹,『可以继续前进、动起来了!』的那样子的心情、心态、心境给覆盖取代。
在所剩无几的最後,回忆、怀念着那些和公生君你们一起、精彩、美好、曾经经历过的生活……然後是想到就要划下句点,或许从此只剩下一片黑暗虚无的世界…以及想到在划下句点前我所拥有、获得的一切……还有想到了在划下句点後能够继续散发着璀璨光芒的生活着的公生君!……的过後的我,我知道我不再是一副〝糗样子〞了。我转身看向他、与他互视。『这份光芒将会照亮我黑暗虚无的世界,使我朝着、追求着那份光芒前进、靠近。」
「永别了。」我留下眼泪并露出微笑说着。
「永别了。」这是我最後一次听见公生的声音……并且伴随着我们两人喜大於悲参杂的眼泪。
「你在我心中很重要。」
「哼哼~这样就够了~」
在那时候下着雪的医院的屋顶中,少年及少女没有任何保留的彼此互相将那有些许隙缝、缺裂的心填满。
两人相互感受着对方所带来的体温,以及或接收对方、或传达给对方的言语、心意、情意、情慾……加上不断飘落四散融合组成美丽、美妙景色的白雪它那特有的温暖,形成了仅此唯一的温度。属於这一刻,这永恒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