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感人了,有点不合气氛。」听完,邱育涵这样说道。
朴光海笑了:「要不然呢?现在这是什麽样的气氛?罗曼蒂克?」
「才不是呢。」她也笑了,眼睛眯成两弯稚气的弧,「海、夜晚、啤酒,这种交心的夜晚,应该说一些黑历史才对吧?」
他没有计较她奇怪的逻辑,爽快回:「行,换你说。」
「我要说什麽?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我之所以要逃到韩国的理由。」
没等他回话,她又啊了一声,「要不我讲台湾演艺圈的秘辛给你听好了……哈啾!」
吸吸鼻涕,下一秒,她整个人都被热气给包围。
他从背後环住了她,头埋进她的颈窝。
「忍忍……刚才有人在比对我的脸。」
「难说,说不定是在比对我的呢。」邱育涵打趣道:「上报那会儿我还有高清照呢,大街小巷见着我都想给我饭拍来着。」
彷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那是人生第一次,她的名字被扔在那麽高的地方,毫无预警──在被求婚的隔天上了报,摇身一变,成了别人感情的介入者。
所有的过去被摊在镁光灯下,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她的生活圈在字里行间彷佛只是再微小不过的存在,一篇篇不堪入目的报导,更显得于翔和曾子晨这对金童玉女的合衬。
多讽刺。到最後竟然是谎言被全盘接受。
她整整一个月不敢出门。
不敢上街,不敢工作,不敢和世界接轨,她害怕,可她还是爱他,她知道这种事并不是他愿意见到,所以她别无选择,只能期待时间渐渐平复一切。
直到她发现这些事情全部都是曾子晨所为。
而于翔一直不站出来澄清,就是为了保全曾子晨的形象。
宁可让她一直委屈。
「不是怪他,只是觉得……就这样吧,不可能了。以前总是无法理解为什麽明明爱着却分手的情况,自己经历过才明白,有太多太多的原因可以让一段感情死去──家人、朋友、青梅竹马、身分、价值观……只要一个环节脱落了,就很难再嵌回原位。我只是想谈一场平平凡凡的恋爱,我不想要多耀眼的人,我只想要我爱,他也爱我的人,他不用替我牺牲,我也不必为他忍耐。那种被摄影机追着的日子,我过怕了,再也不想要了。」
她举起酒罐,贴上他的脸颊,而他用下巴挡开,顺势松开手,往後退了一步,说道:「好几任女友都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那就是啦,所以不是我特别难搞吧?偶像谈恋爱真的很辛苦,双方都是……不对,应该说,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是这样,麻烦又乱七八糟。」
她朝海面大喊:「Fuckinghardtolove!」
回音传来,越来越小的love,在耳边回荡。
「Butstillworthit.」
她转身看他。
「不是吗?」
是啊,即使重来一次也依然值得。
那些美好依旧牢牢的记在心里,可到了交叉口,只有分开,彼此才能继续前进。
只是,无法再走下去罢了。
离开时,周遭早已看不见人影,风吹散了酒气,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咸,他们沿着原路,慢慢走回停车的所在。
「你住哪家饭店?」
「不知道。」
她停下脚步,「……你在跟我开玩笑的吧?」
朴光海耸肩,似笑非笑。
邱育涵於是立刻打了电话给江河,结束了通话以後差点没昏。
「就这样把你丢在这里自己上台北?」
「什麽丢不丢的,都几岁了。」朴光海失笑,「怕什麽,随便找一间旅舍就行了,本来就是来避风头,难不成还让人家提前知道我在哪?」
她想想也对,乾脆就陪他走到最近的饭店投宿,大概因为是旅游旺季,又碰到音乐赏,全数客满,後来好不容易找到一间民宿,要刷卡的时候才发现读卡机不接受……
「现在怎麽办?」
「总会有空房,又刚好能刷我的卡的旅店吧?要真没办法,就直接坐车上台北。」
她按着眉心,叹了口长气,「要不,这次换我收留你?」
电梯里,两人都不讲话,盯着镜子里的对方发呆,最後受不了,同时失笑。
「我们好狼狈。」她说着,抬手拢了下吹乱的发丝,拉到面前嗅了嗅,「唔,好臭。」
「你更狼狈的样子我都见过。」
她扬起拳,作势要揍他,他半举双手投降,笑得很无赖。
轻手轻脚地转开门锁,连玄关的灯都没开,摸了黑走进屋内,她把他带进邱之华的房间里,看得出来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却还是乾净整洁。
「我会跟我爸妈说,你就放心住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说,很晚了。」找了一些盥洗用具给他,邱育涵便离开房间,关门前转头说道:「谢谢,听我说那麽多。」
他回以一笑。
□
一早,邱育涵解释完来龙去脉,父母只淡淡的问了一句:你们在交往吗?
「不是,就只是……朋友的关系。」
「那就没什麽问题了,住吧。」
她看着父母的脸,突然就觉得有点想哭。
实在不能怪他们敏感,发生了那麽多事以後,谁还能抱着毫无芥蒂的眼光?
「……谢谢。」
之後邱家父母就出了门,剩下朴光海和邱育涵两个。她叩叩两声,声音从门後透出来:「请进。」
拉开门,朴光海坐在床头,放下手机:「怎麽了?」
「出来吃早餐吧,我爸妈出门了。」
「是因为我吗?」
「啊……不是,他们退休後本来就都会出去走走。」
「那就好。」他显然放了心,跟着她走到外头。「我今天会去找旅馆。」
「不用啦,你就住吧,也不麻烦。之前受你这麽多照顾,正好让我还人情,不然过意不去。」
桌上大塑胶袋里飘着食物香,里头的烧饼油条、蛋饼大冰奶,全是台湾标准款早餐。
「之後看你是想待在家里还是去观光都可以,反正我现在是无业状态,做地陪正好。」
「无业?」朴光海嚼着烧饼,含糊道:「干嘛辞职了又回来失业?」
「当初签的就是短期约嘛,你solo行程也结束啦,我待着干嘛?再说,回来失业也不是我愿意的呀,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年头找工作多困难。」
但总会找到的,她说着,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也就没问下去。
走过了大小景点,吃遍学生时代最喜欢的路边摊,穿梭一条条小巷造访私房角落,她这个地陪当的还挺称职的,好歹在这七天里都没有冷场,回想起来这几天的贡献说不定还比当他化助时还多,又能翻译又能导游……朴光海倒是建议过她,找不到工作乾脆就去带韩国团游台湾算了,也算是个出路。
最後一天,她跟他一起打包行李北上,打算在最後再见江河一面,送他们离开台湾,自己再到台北,继续她的求职生涯。
班机是傍晚的,还有几小时的空档,三人坐在咖啡厅的角落,闲聊叙旧……好吧,也不算旧,他们分开的时间也才不到一个月。
大部分都在讲郑夏情侣公开以後的事情。
舆论维持的时间不长,那些无缘无故乱骂人的网民也消停了,大概是因为最近有几个大势团也回归,注意力分散了许多,基本已经没有太多新闻。
「所以才出国的啊,这圈子本来就是这麽回事。」江河耸肩,「其实也不麻烦,就是不懂他们为何到最近才终於肯公开……」
其余两人都没有答话。
「不过Uah,你这样没关系吗?还请了一星期的假,还真够不好意思的……」
「欸?」邱育涵愣愣,「我没有请假啊?」
「等等,你还没找到工作吗?」
「……是呀,」承认自己待业中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她乾笑两声,「嗯,正在找新工作。」
岂料江河听见以後竟有些欣喜:「那,Uah,能不能麻烦你在原来的岗位上,再待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