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帮我打听？」
我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完颜，他那张嘴闭得很紧，好像很害怕开口。
一个满身刀疤与刺青的大叔缩在沙发角落，就像对面那看起来无害的女学生，随时会把他吃掉一样。
就只是放学的时候，他刚好巡逻路过，被我请来家里喝茶。
他的茶杯里仍是八分满的绿茶，似乎深怕我会对他做些甚麽。
他的嘴紧得连他的名字我都不知道，他也不肯告诉我。
「大嫂。」
「嫂你妹，我有名字。」
「大嫂。」
「我、有、名、字。」
「我知道，大嫂。」
「大嫂你妈啦！」
「干嘛不直接去找钰淇啊？」
因为我还没准备好，还没准备接受他又回来我身边。
那种每天紧张度日，就怕哪一通电话就是坏消息。
而且他也没有主动来找我，是不是他也在考量相同的问题。
完颜还看着我的脸，那双眼睛不停的开阖，等待我的回答。
「他身体好了吗？」
「不知道。」
「你没去看他？」
「大嫂，要不我现在……」
「闭嘴。」他闭嘴了。
客厅随即沉静了数秒，我看着沙发上的完颜，他看着我。
逸延用我给他的备用钥匙进门，先是愣在门口，才坐到完颜隔壁。
他疑惑的看着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着头的完颜。
还有坐在另一边，还在带着无奈的我。
「你又欺负完颜哦？」他特别强调了又，拍拍完颜的背。
完颜就像被绑架的孩子一样，投射出畏惧的眼神看我，就好像我会吃掉他。
可能吧，可能我真的会对他做什麽，例如跟踪他回家之类的。
我只是想知道简钰淇的状况，但每个人都要我自己到他家里去探望。
流传说是我不好意思到他家里去，怕见到未来婆婆会害羞什麽的。
从谢义筠那边得知的版本是婆媳关系不好，造成未来媳妇不愿意见婆婆。
当然，这些都只是传言。
「大嫂，我得走了。」
「那你再去帮我看看他。」
完颜飞也似的离开客厅，茶杯里的茶动也没动一口。
逸延看着无奈的我，张开双唇。
「干嘛不自己去？」
「***。」
「在隔壁。」
他指向隔壁的房子，回应了我刚才骂出来的脏话。
我整个人跨坐在他腿上，除了攻击脸颊之外，还有咬他伸过来抵抗的手。
要不是有这个机会可以打人，我也真的没办法得到宣泄。
有些事，真的没有做，就会後悔。
我是指攻击郝逸延。
自从他跟陆媛交往之後，我们就一直没办法像从前一样。
虽然这样子的发展是正常的，但心里总是有点苦涩。
看着陪伴自己快二十年的玩具，和自己渐行渐远。
就是玩具，他现在戴着的眼镜，也是当初被我摔断的。
制服扣子也是我扯坏的，还有各式各样的伤痕，都是我一手制造的。
「好啦，要不要去看夜景？」他用手指抚摸我的脸颊，让我看溢出的泪水。「宝贝，我还是你的啊。」
「谁要你。」
我环着他的脖子，趴在肩上休息。
打完这一场也累了，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他只是轻拍我的背。
「两个在干嘛啊？楼上有床啊。」爸爸站在楼梯口看着我们，我还没打算从逸延腿上下来。「这体位很难唉。」
「爸，你在我家干嘛啦？」
爸爸突然没有说话，皱起眉头。
想想也不对，这房子是他买的，所以是我在他家。
他依然站在楼梯口看着我们，我也打算用这个姿势和他说话。
「先分开啦，我还没有准备抱孙子。」爸爸走到沙发前，用报纸卷攻击郝逸延。「有女朋友还动我女儿，你是不是骗人家。」
「是这胖子骑上来……」
「我女儿哪里胖？」我正要推开认真的爸爸，他又给了一个笑容。「她是超级胖。」
「我不是你亲生的对不对？」看着还在偷笑的爸爸，对逸延比了中指。
「那天，下着雪，你叔叔在门外那盏昏黄的路灯下，看见……」
「爸，我没有叔叔。」
「好，所以为什麽分手啊？」逸延对我耸肩，我真的只告诉几个人这件事而已。
「就……跟你们一样啊。」
妈妈也是因为爸爸的缘故，才选择分居。原因大致上是相同的，就差在爸爸没有其他的考虑，而简钰淇还有课业。
爸爸咬着杯缘，好似不肯相信我的眼神。我们全家的眼睛都很像，他怎麽样的眼神就是怎麽样的心情。
现在他的意思是，你他妈最好给我说实话。
「分手跟分居差很多好不好。」他放下差点被咬碎的茶杯，翘起二郎腿。「老子跟你妈分居，还不是都给她钱。」
「我比较喜欢上次说的学弟啦。」
逸延用惊讶的表情看着我，我只好抢走他的手机，阻止他向外传播。
这句话只是挡箭牌，让爸爸不要再逼问我而已。
他的表情开始凝重，离开还没坐热的椅子。
慢慢的走上楼，很快的就听见开门声。而楼梯边就是我的房间。
「你唬他的吧？」
「嗯啊。」
逸延松了口气，抬头看着楼上的情况。
爸爸搬了个箱子，好像是我打包简钰淇东西的箱子，就是他的衣服和用具而已。
「学弟不是也喜欢你？赶快带回来住啊。」他走到门口，把箱子放到门边放回收的地方。「留这些干嘛啊？又不会复合。」
「喂，还可以用，给我啦。」逸延冲到门边，搬起地上的箱子。
他向爸爸打了招呼，转身离开。
离开前，给了我一个眼神。
我不是不希望他回来，只是希望他把那里的事断乾净，再回到以前的生活。
过着不知道什麽时候是最後一面的日子，谁愿意守着那扇不一定会开启的门扉一辈子。
「郝逸延，回来。」抱着纸箱的逸延回到屋里，那箱东西又被爸爸抢走。「谁不知道你要偷偷拿来啦。」
「好啦，不要逼她……」
「不会啦，你爸我点到为止。」爸爸把箱子砸到桌面，用严肃的神情看着我。「自己搬上去。」
他竟然对郝逸延说，「你爸」，难怪这两人感情越来越好，原来是偷偷认了乾儿子。
不知道他俩从甚麽时候开始当父子的，难怪有时候爸爸那儿的叔叔，总是多买一份餐。
我知道那里就爸爸跟那叔叔住，但那叔叔总是买四份餐。
原来是要养那家伙。
「不要。」
「我只是想搬下来逼你啊，结果你没被逼到，我拉不下面子嘛……」他用手肘戳我，似乎是在跟我撒娇。「爸爸不想搬上楼啊。」
「放楼下啊。」我走到门口，这回那家伙没有挽留我。
是我话说太重吗？
回头一看，爸爸已经不在客厅，他抱着箱子，站在楼梯口。
那一动也不动的背影，让我更不想靠近。
对，父女多年的经验，他要演戏了。
「爸爸被车撞的时候，你一定很开心，终於没大人可以管你了……原来我养这麽久的女儿……」
「其实你只负责把我制造出来。」
爸爸知道我这句话是玩笑，配合着我继续演戏。
他把箱子放到地面，装作伤心的蹲下。
这戏码我从小看到大，没有一次是不一样的。
回头看着我，比着中指的我。
「哇靠，你真的很不孝。」
「对不起，我现在离开。」
「小恶魔，回来。」爸爸对我比中指，把箱子踢到一旁。「老爸回来住了，你要陪我。」
老爸回来住了。
老爸回来住了。
回来住了。
住了。
这句话在我脑海里就是死刑的宣告，如果让他住在家里，肯定鸡犬不宁。
三不五时就有兄弟冲进来，回报给他各地的情况，到时候一定跟定期巡视的完颜互相误会……
还有各种聚会一定在家里举行，吵到我又要去逸延家过夜。
「知道了。」
我只能回应他，不能告诉他我的不安。
这栋房子的顶楼，是晒衣场，和隔壁几栋房子都是相连的。
所以我要连夜搬去郝逸延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