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曾苑一样错愕。
「我不知道。」我摇头,怎麽会这样?才一个假日,迎来的是许青云休学的消息。
曾苑垂下眼,「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们班导说他要出国留学。」
「许青云人呢?」我焦急的捉起曾苑的肩膀,眼前的一切在此时此刻化为泡沫,我现在只想听许青云跟我解释这一切只是个玩笑。
我想告诉许青云:「我喜欢你。」
「小缨,他今天没来学校……」曾苑欲言又止,「而且…….」曾苑担忧的看着我,就像在想是不是该说出来。
「而且什麽?」我现在什麽都不在乎,我只想知道实情。
「他跟薛邵弦今天都没来学校。」他们会一起没来学校,可能是因为那天婚礼发生的事情。
那天在许青云离开咖啡厅没多久,尤纪子叫我先回家休息,我一脸抱歉,尤纪子安慰我,「没什麽的,我相信许青云他们会很平安的。」
我也没关心薛邵弦後来的情况,只感觉薛邵弦显得格外孤凄。
我不清楚薛邵弦跟许青云之前的情侣关系,也不清楚沈家君跟薛邵弦之间的问题。
「听说,他们会一起出国留学。」曾苑不是那种会随便听信谣言的人,我相信她一定是知道可靠的消息,才会这麽告诉我。
她不想骗我,也不想告诉我实话,这种时候「听说」成了一种自欺欺人的形容。
最可悲的不是什麽都不知情,而是什麽都要从别人那里辗转得知。
「曾、曾苑,你、你怎麽在这里?」谢海丹站在我背後,他听起来很讶异曾苑的出现,曾苑瞟谢海丹一眼,谢海丹随即沈默,或许他这个白痴也察觉到我跟曾苑现在的气氛很凝结。
「我想问清楚。」我抬起头,迎上曾苑的目光。
「他礼拜三会来学校办理休学手续。」那是最後的机会。
「嗯。」
钟声此刻响起,学生纷纷回到教室上课,曾苑也在钟声结束的那一秒离开我们班。
「小缨……」沈映芫见我这样,她想开口问我什麽,又在说出我名字的当下打住接下来的问题。
我不发一语,整个心绪飘出身体,从教室往外头一望,浮起跟许青云的种种回忆,那个我曾经跟许青云呆过的篮球场;我们一起去过的福利社;有时候我会在上国文课的时候偷看楼下上体育课的许青云。
*
某次陪许青云练习时,天空下起茫茫小雨,许青云见状,便道:「我们回教室躲雨。」我那时候以为他会说:「我们回去吧。」
我跟许青云冲到学校楼下都变成落汤鸡。
在教室里,静的连对方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许青云安静的盯着窗外。
我的视线没从许青云身上移开,隔壁教室的自习学生传来爽朗的笑声,想必是在讨论什麽好笑的笑话。
「看什麽看?别像个变态一样盯着别人看好吗?」许青云冷淡的眼眸透着一点厌恶,那是他最常对我做的表情。
许青云一脸嫌弃的呛我,因为太常被他的言语攻击,到最後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知道许青云是刀子嘴豆腐心,嘴巴坏却没有恶意。
他只是不知道怎麽表达他的情绪,这样的许青云笨拙却真实,我很喜欢这样的他。
许青云见我没有回嘴,他也自讨没趣。
对他来说,冷漠只是一种习惯,他不是刻意冷漠,而是习惯了冷漠。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急促,我只是环顾四周。
他微湿的头发落下细小的水珠,还夹杂了些许的汗水。
「如果哪天下雨。」他低沉的嗓音传入耳中,不过他依旧看着外头。
「嗯?」我好奇的盯着他看,明明不是第一次这样看着他,为何心跳如此快速?难道是因为我对於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很不安吗?
「就别出门吧,我怕你会被雷公电死。」许青云语带诚恳,我放声大笑,许青云跟着微笑。
他的笑容很浅、很淡,甚至看不出来许青云脸上的表情有任何一点变化,我却在那个瞬间,深深的,记住那样的他。
我可能从那个时候就喜欢上许青云,不是在北部见到身为街头艺人的他,也不是在youtube上弹奏吉他的他。
是眼前这个闪耀着光芒的他。
*
「周岱缨,你在发什麽呆?这段课文你念一遍。」国文老师严词厉色,她推推圆框眼镜,一脸称心如意,就在国文老师打算斥责我时,谢海丹起身说,「我们仍然活着。仍然要飞行在无边际的天空。地平线长久在远处退缩地引逗着我们活着。不断追逐。感觉它已接近而抬眼还是那麽远离。」
这是现代诗作者,白荻的作品,名叫雁。
老师木然,我望向斜前方的谢海丹,他的背影很高大,很厚实,其他人跟老师一样惊愕,半晌,老师用咳嗽化解这尴尬的场面。
「谢海丹,你真的很爱出风头!」老师使了个眼色,我缓缓坐下。
我知道谢海丹不是为了出风头才选择起身,他是为了不让我心情更加烦躁。
在老师跟其他人眼中,许青云就是这个学校的菁英,他能为学校带来名声,还有入学率,他的名字会被印在海报上,以供学校贴在围墙上,他是学妹倾心的对象,是其他男孩忌妒的存在。
他帅气、聪明,唯独个性有些高傲。
二年级的我们,常常得到老师的忠告,大部分是要我们认真读书,才能考上好的大学,找到一份好的工作,有的老师则会在忠告里挟带威胁,他们会告诉我们要是我们不找到目标,整天浑浑噩噩的过日子,长大以後一定会後悔。
依然迷惘的我们,不懂该往什麽方向前进的我,眼睁睁看许青云往他理想的未来走去,我跟他的距离打从一开始就存於我们之间。
虽然心中感到不甘,也不愿意就这样让许青云与自己渐行渐远,但令人矛盾的问题就是,我无法留住许青云,更何况我没有资格要求许青云留在这个狭小的世界。
我们能像雁一样,无畏的飞向那片高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