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了好久,久到我都已经睡摊在审问室的桌子上了。
不知道为什麽,今天睡的特别安稳。
审问室的桌子很冰凉,冷气也开很冷,但我不在乎。
门外面的那几个警官,似乎打算采纳我的意见,等那个贱人醒来。
哈,这样也好,反正不用去上课。
我翻了头,转向另一边继续睡。
噢,不过真希望那贱人不要再醒来。
──这样就永远都不用再看到他了。
於是,我继续待在这个属於我的小空间,直到夜晚。
×××
「啪沙」。
在我睡得正熟时,侦讯室的门被打了开来。
走进来的是被我扁下巴的胡渣警官,他一脸严肃,但我很明显看出他对我的厌恶。
「被你揍的那位──夏正祈,刚才已经醒了。」他的声音很平静。
我的脸依然贴在桌子上,斜眼看向他。
「所以?」我挑眉。
「所以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什麽事情。」他讲这句话时的语气,变的有点急切。
「嗯。」我闭上眼睛,毫不在乎的继续我的睡眠。
「……」
一阵静默化开,胡渣警官似乎不懂我这麽冷静的原因,他甚至连动都没动。
但睡意逐渐侵蚀的意识,我已经不在乎了。
「───他坚持要来见你。」
在意识消失之前,我隐约听见胡渣警官这麽说。
×××
腿上打了石膏,肩膀绑了绷带,骨折的右手垂在胸前。
「你确定要这麽快就出院吗?」
胖子警官绷紧脸问道,双眼看着似乎仍在忍痛的夏正祈。
「嗯,非常确定。」但回答的不是夏正祈,而是在一旁辅助他坐起身的老板娘。她友善的礼貌回应。
「可是,受了这麽重的伤……不怕回家出状况吗?留在医院让专业护士照顾比较好吧?」胖子警官再劝道。
「不会不会,我可以亲自照顾他。」老板娘微笑,但那笑容显得有些疲惫。「别看我这样,我可是护专毕业的喔。基本的照顾我还是懂得。」
「这样啊。」胖子警官理解。
老板娘辅助夏正祈坐上轮椅,每一个动作都相当小心翼翼,可以看出她对儿子的关爱。
看见夏正祈在坐下那瞬间,眉头深锁,但没有发出疼痛的声音,忍痛的模样,老板娘的眼神心疼的变化了一秒。
「那你们小心点,慢慢来没关系。先回家休息,我随时都在警局,准备好再来吧。」胖子警官礼貌的说道。
当老板娘正准备回答时,夏正祈率先开口:
「──不用,我们直接过去。」
××
当我恢复意识时,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冷了一大半,双腿在颤抖。
他们已经将我的手铐解开,但只是将我丢在这,任凭我做自己的事。
无力的举起左手,迷蒙的双眼瞥了一眼手表,指针显示八点多一些。
「啪沙」一声,门又毫无预警的被开启,让我的精神醒了一些。
「……」望向走进来的人,我眯起眼。「怎样?」语气平淡的问。
胡渣警官还是一脸不耐烦的脸,头点了一下外面。
「有人来了。」他说道。
「……嗯。谁?」我毫无兴趣的问。
胡渣警官沉默了一会,我闭上眼睛补眠,同时也因为不想看着他。
「──白恩茜。」胡渣警官在我闭上眼的下一秒说道。
「……!」我的眼皮颤了一下。
「进来吧。」他小声的对外面的某人影说道。
熟悉的平底鞋声音,规律的愈来愈近。接着是熟悉的声音开口:
「──谢谢。」
×
我坐直身子,一脸没睡饱的模样,心不在焉的看着其他地方。
白恩茜一脸像我杀人似的瞪着我,眼睛眨也不眨,双眼中的杀气可怕的吓人。
「我代替你在高雄的父母,过来保你出去。」白恩茜连声音都充满杀气。
「嗯。」我连看都没看她,盯着桌面上的一点看。
白恩茜的怒火又上升了一个百分点,虽然她没有流露出来,但我感觉的到。
「你老爸和弟弟都心急得要死,你老妈甚至想直接请假冲上来找你。」白恩茜的音量提高了一些。
「嗯。」我敷衍的回应。
「但、是!我说服他们不用为你这种烂人冲上来,而浪费一天的工作机会。」白恩茜说道。「钱我已经交给警察了,但我坚持进来。我需要跟你谈一谈。」
「……」闻言,我吐出一口气,这才看向她。
她的长发仍然整齐自然,化了一点淡妆,身上穿着淡色系的衣服,脸色不太好,似乎没睡好。
当她看见我的双眼时,眼中的怒气变动了一秒。
我不知道我的眼神是如何,但我只感觉很疲倦,发了一天的疯让我舒畅了许多。
「──我先告诉你,就算是你,我也不会说一个字。」
当我开口时,疲倦中的厌恶感,连我自己都听见了。
××
车子抵达警局门口,胖子警官将车子停好,并协助老板娘将夏正祈移到轮椅上。
胖子警官注意到,这次夏正祈坐下时,连眉头都没皱。
──这小子脾气很倔。
胖子警官在心里默默评价着,一边帮忙老板娘将煞住的装置打开。
「正祈,还好吗?」老板娘关心的问。
「嗯,还好。」夏正祈平静的回应,眼睛没有看向她。
老板娘沉默了一会,接着将夏正祈推入警局。
胖子警官看在眼里,眯起双眼。
──根本在忍痛。
胖子警官无力的在心中想着,随後也踏入警局。
×
「为什麽?」
白恩茜有些激动的问我,眉头紧紧皱起。
我此时闭上眼睛,将头往後仰。「因为──不关你的事。」用毫不在乎的口气回答。
「我现在是代替你父母,不是在跟你吵架或乱闹。」白恩茜的口气变得具有攻击性。「我需要跟你父母报备清楚,不然你想想你老妈的个性,她不担心死才有鬼!现在请你不要再闹脾气,直接坦白的告诉我到底怎麽了。」
「……」我完全没有要理她的意思,继续转着脖子,左手不时垂着肩膀。
站在一旁的胡渣警官也蹙眉,似乎也开始失去耐性。
「你如果不自己做解释,就得待在这里一辈子。请你赶快做选择。」白恩茜再次说道。
「嗯。」我敷衍的回应。
「啪」一声,白恩茜火大的拍了桌子,身体向後仰,怒火直奔脑门的将双手抱在胸前。
「想耗是不是?你在躲谁?」她直接的问,语气相当不友善。
「……」我停止按摩自己的肩膀,向前用手肘靠在桌面上。「──全世界。」我答道。
「什麽?」白恩茜反问。
「全世界。」我重复一次,没有看着她。「我觉得全世界都惹人厌。」
「……」白恩茜震惊的瞪着我,空白了将近十秒。「……喂,你真的病了?」她最後声音颤抖的问。
「哼。」我冷笑一声,闭上眼睛。「我一直都有问题,这点我非常清楚。所以会反应过度、情绪化,甚至会有暴力顷向。但我一直都在控制。不是用药,而是靠我自己的意志力。」
「……」白恩茜愣住了,但仍然瞪着我。
「你知道吗?其实我之前一直很想把跟我作对的老师杀掉。而且是真的那种杀掉,不是开玩笑的。那只是瞬间闪过的想法,但我真的有认真去想过。」我的声音没有起伏,双眸仍闭上。「因为每次只要有人惹我生气,不知道为什麽,那种把人杀掉的画面就是会突然出现。」
一旁的胡渣警官很认真的听着,双眼几乎没有眨。
「最诡异的,是每次当我想像那画面的时候,我的怒气就会消一大半。」我说着,语气很平淡。「──甚至……会很爽。」
话语一落下,白恩茜倒吸一口气。
「昨天的我,只不过把脑中想像的画面实现罢了。」我此时张开眼睛,直直的看向白恩茜。「──我觉得没甚麽大不了的。」
此刻在我眼前的白恩茜,被我吓得不敢动弹。我不知道现在自己的眼神是怎样,但似乎是可怕到让白恩茜感到恐惧,让胡渣警官毛骨悚然。
×
「──让我跟她谈。」
就在我们三人的气氛降到诡异的点时,一道让我这辈子最痛恨的声音传来。
妈的,怎麽还不死一死。
原本平静的心情,此刻又开始燃起怒火,心跳因为激动的情绪而加快了一点。
我将头整个别开,下巴紧绷的忍住怒火爆发。
接着我听见类似轮椅滚动的声音,逐渐变大,最後停在我位置的前方。
「你先出去。」贱人的语气变得异常平和,完全不带攻击性。
「嗯。」似乎是老板娘的回应。
胡渣警官一直都站在那,没有任何动作。
「你也是。」这次贱人的语气多了一点刺,像是防护的墙再次建起。
「我干嘛听你的话?」白恩茜的声音也充满不悦。
「──因为只有我才能让她开口。」贱人充满自信的语气让我浑身不适。
「……什麽意思?」白恩茜不解的低声反问。
「你出去。」贱人直接了当的回答。「我自己有办法。」
「……」
我可以感觉到死小白的怒火,但她强忍下来,火大的站起身子,跟在老板娘之後离开。
此刻,在侦讯室里面,只剩下我、贱人和胡渣警官。
──厌恶感再度涌上。
×
我可以感觉到他盯着我的视线,冰冷又恶心,像一根铁针一样,一直刺着我的侧脸。
我死都不可能转头看他,光想到他还活着,而且现在就坐在我面前,全身变瞬间充斥厌恶感。
胡渣警官似乎有点不耐烦,我可以听见他在换脚当重心的声音。
时间像过了一兆年那麽久,侦讯室的冷气开始将我的手脚吹冷。
我的脸色也逐渐开始因为太多天没进食,而变成苍白色。
「我是来告诉你真相的。」
贱人的声音传出,感觉像烧灼的铁烫入我的耳朵。
我死盯着那个角落,尽量去忽视坐在我前面的贱人。
「你一定得听。」
他又用了我最讨厌的口气讲话,我咬紧下唇,忍住不让怒火爆发。
贱人见我不讲话,连看都不看他,不知为何,他沉默了一会。
当他再次开口时,用着有些颤抖的声音,说出了我意想不到的话:
「──我求你,一定得听,邵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