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站在那里,脸上冰冷的表情像被结冻一千年一样,眼神散发着孤傲,像全世界的人都必须服从他似的。
头发梳里的整齐,和昨晚一样,衣服也跟昨晚到我房间时一模一样。
他两手插在口袋里,一脸轻松的模样朝我走来。
我的表情没变。
死小白很识相的让了位置,站到旁边看好戏,顺便把昏厥的怪人摇醒。
他抓住我放在桌面上的手腕,把我硬生生的拉起来。
几片碎玻璃掉落,我的手腕被他握的发疼,我的手臂上暴出青筋,脸上的表情很火大。
我瞪着他,脑中全部都是把他活活凌虐惨死的想法。
「你受伤了。」
他面无表情的说出这句话。
「然後?」我压抑怒火反问。
「我带你去擦药。」他的声音跟机器人一样,完全没有起伏。
我立刻火大的把手甩开。
「不需要!」我对他嘶吼。
「碎玻璃不取出来,到时候惨的是你自己。」他的声音很平淡,像风轻轻吹过。
我最讨厌别人用这种语气对我讲话。
「你给我闭嘴!」我吼道。「我受伤关你什麽事?你要帮我付医疗费吗?你乾脆养我好了,我全部的学费都让你来付,付到你爽为止。到时候我就任你宰割,你爱怎麽扯我、爱怎麽把我手腕捏到断掉都随便你!」
他的表情变了半秒,他翻了白眼。
「没事发什麽神经?」他的语气像我是从疯人院出来似的。
「你有资格说我吗!」我怒吼回去。「就算发疯也是你害的、就算神经出问题也是你害的、就算我最後跑去割腕跳楼自杀也都是你害的!」
我的理智早在见到他的前一秒就断裂了,所有的火大和不愿意,此时此刻充斥着我的脑袋。
他懂我在说什麽,但他没反应。
他挂上一抹淡笑,但眼神中完全没笑意。
「你的手在流血。」他低声道。
「怎麽?你想喝吗?」我反吼回去。
「失血太多致死都是你自己的事,我只是提醒你而已。」
「不需要你这家伙的提醒!我乾脆死一死好了,这样就见不到你这混帐!」我更火大的乱吼。
他冷笑了一声,视线移开了一会,又望向我。
「你现在的举动,很像精神病患。」
他的语气带着轻视的笑意。
「我发疯致死也全都是你害的!」
我的手臂开始颤抖,因为疼痛的关系导致我嘶吼的力气愈来愈少。
「赶快去保健室吧,不然,就得挂急诊了。」
他偏头,带着完全轻视和不屑的眼光打量我。
「不需要你这混帐的提醒和关心,我宁可死,也不要去保健室。」
我咬牙切齿的回应。
他又冷笑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带着那副轻松的模样大摇大摆的离开。
那几个自掘坟墓的蠢蛋学长,像狗一样的跟在他背後,一起离开。
「……」
我则是忍痛的坐下身子,也忍住怒火的持续盯着窗外。
鲜血一滴一滴地,从我的手臂流出,像血泪似的。
「你是发什麽神经啊?好好吃个午餐也被你搞成这样,你那个讨厌的坏脾气到底什麽时候要改掉啊!」
死小白把我拖去保健室,强押着我逼迫我擦药。
她一脸愠容,脸上充满着怒火。
我则是别过脸,连看都不想看她。
「干你屁事。」我低声骂道。
「邵维华!」死小白立刻骂出我的名字,我像触电似的瞪向她。
我最讨厌别人叫出我的名字。
「干什麽?现在换你想被我扁吗!」我的火气再度上升,我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到底怎麽了啊!」死小白无法理解的看着我,被我吓着了。「为什麽突然发这麽大的火?到底发生什麽事了?该不会又是家里出事了吧?」
「就算家里出事也不干你的事!」我立刻嘶吼出口,死小白又被我吓到了。「我要死要活、要把自己弄死或是想一头往墙上撞死,也完全不关你的事!」
几乎是下一秒,我快步走出保健室,将门盖上根本是用摔的。
被我痛骂一顿的死小白,被我留在那间保健室。
大概被我吓死了吧,我想。
×
好好的一天,被我这样毁了。
蹲坐在昨晚酗酒的地方,我从书包里掏出另一瓶酒。
被贱人糟蹋这种事情,我不可能对死小白说出口。
就算她把我的头盖骨撞碎了,我也绝对不会告诉她。就算她自己找出真相了,跑来逼我承认,我也绝对不会告诉她。
──因为那代表着我仅存的尊严,就此毁在那个贱人的手里。
──而且,还是因为我最不想对外人开口说出的「过去」而毁灭的。
将被我灌掉一大半的酒瓶放到草地上,我把背靠在长了些青苔的墙面上。
──所以我说,那两个人,一直都是我的死穴。
◎○
脚步声传来,那是稀疏的草声。
不知道是男是女,我听不清楚了。
头痛的要命,该死,酒喝太多了。
我将无力的右手臂举起,用手指揉了揉双眼,手肘靠在卷起的膝盖上。
谁在那里啊?
我试着把眼睛张开,但突然一个刺眼的光,搞的我眼睛好痛,立刻又闭上。
「你……是谁?」
一个不认识的声音。
「不要拿东西照我,小心我扁你……」本来是想骂恶毒的话,但为什麽连讲话都没力气?
该不会真的喝太多了吧?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你一个女孩子待在这里……很危险欸。」
闻言,我有点诧异的抬起脸,挣扎着要张开眼睛。
「已经……晚上了?」我的语调真的像神智不清的病患。
「是啊,现在已经八点多了。」那个声音提醒我。「我带你回去宿舍吧,你身上的酒味好重。」
──哈,原来我喝这麽久了啊?
「哈、哈。」我拿起酒瓶挡在那个靠过来的人影前面。
「……?」人影诧异的停止动作。
「给我把手电筒关掉!该死!是故意要绑走我才不让我看你这混帐的长相吗?把灯关掉!」我开始对他嘶吼。
人影被我吓到了,赶紧把灯关掉。
我露出满意的微笑,头歪一边,双眼眯起。
光线一消失,我终於能够张开双眼,看清楚这个怪东西是什麽。
那是一张人脸,皮肤偏向小麦色,他正用他那双大眼睛盯着我瞧,充满着无辜。
我的笑容消失,凑近了些,他被我吓了一跳,缩了一下脖颈。
「……你谁啊?」
我嘴里的酒味,重的连我自己都闻的到。
他的鼻子皱了一下,又缩後了一点。
「呃……我、我是化学系的学生……刚好路过这里,听见这里好像有人,所以就过来看看……」
「?」我的眉头瞬间皱起,他又被我吓了一跳。
「呃、怎麽了吗……?」他有点怯懦。
「名字。」我简洁的问。
「我叫季晊新。」他乖乖的回答道。
我的眼睛又眯了起来,我大力的把右手放到他的肩膀上。
「───!」他被我吓到。
「带我回宿舍。」我口齿不清的道,身体摇摇晃晃的挣扎着要起身,但酒精影响了我的平衡感。
姓季的家伙见我的动作,立刻扶助我的身体,帮我站起身。
「在夜市旁边那栋楼。」我的双脚使不上力,几乎整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
「噢、好。」他乖乖的回应。
接着,他突然勾住我的腰际,我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准备要对他挥拳头的时候,我的双脚瞬间悬空。
「───!」我倒抽一口气,双眼瞪大。
「忍耐一下,我马上带你回宿舍。」他认真的跟我说道,像个小孩子。
我这才发现我被他抱起来,一想到这个结论,我的火气开始上升。
──他凭什麽抱我?
──我的脚又没断,干嘛把我抱起来?我明明自己可以走路!
我瞪着把我抱起来的家伙,但酒精却使我的视线模糊,我只记得他有一头红发,染的还算均匀。
接着,视线又模糊了。
×
「同、同学,你的房间是几号?」
红发的家伙摇了摇我,我立刻从昏睡中醒来,双眼挣扎着要张开。
但酒精却搞的我头昏脑胀,看个东西都看不清楚。
「什麽啦……」我口齿不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说什麽。
「你、的、房、间、几、号?」他加重了每一个字,又重复了一遍。
但我还是听不懂他在说什麽。
「什……什麽坚…浩啊……」我动了动头部,在他的臂弯里像个怪东西。
「你的房──间──在哪里!」他又重复了一遍,有点不耐烦。
「防…间?什麽房间……?」我垂下的左手举起,拍了拍额头。「啊……在三楼…去坐电梯。」
「我已经在三楼了!」他更不耐烦。「几──号──?」
我最讨厌别人吼我。
「怎样?你凶什麽?」我口气开始变差。「没看过喝醉的人吗?是不知道会去喝酒代表心情很差?现在又跑来凶我?是怎样?想打吗?我陪你打!我绝对奉陪!放我下来!我一定把你打趴,打到你连自己的牙齿跟头颅都找不回来!」
红发的家伙叹了一口气。
「你的房间到底在哪里?」
「──我带她回房。」
突然,另一侧传来那个声音。
我的身体颤了一下。
抱着我的红发家伙感受到了,他将视线看了我一眼,又看向说话的那人。
那个死贱人站在我们前方,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脸悠哉的模样。
我立刻装死,头昏又脑胀,不用装就很像了。
「你是谁?」红发家伙问道。
「──她男朋友。」贱人理所当然的回答。
──妈的,谁是你女朋友啊!
我的火气又上升了。
我从头发的缝隙瞪了红发的家伙,他感受到我的视线,瞥了我一眼,又移回视线。
「她没有男朋友。」
「哈,你又知道了?」贱人挑眉。
「…她刚才自己告诉我的。」红发家伙乱掰了一个理由。
「喔?」贱人讶异的赞叹。「她怎麽会认识你啊?我疯狂的追她,却从来没看到竞争者过呢。」
红发的家伙有点词穷,回答不出所以然。
「今天才认识的。」他这话是真的。
「什麽时候?她翘课的时候吗?」贱人轻笑了几声。「告诉你,别抱着那女人,她随时随地都会发飙。一发飙起来,会打死人的喔。而且她揍人的力道可不是普通的可怕,力气可以大到把骨头打断呢。」
红发的家伙有点犹豫了,我感觉到他颤了一下。
「她今天翘掉了全部的课,从午餐之後就不见人影,打电话也不接,回宿舍也找不到。凭空消失。难不成是被你绑走的吗?我看是她去扁你还比较说得过去。」
「你讲话一定要这麽过分吗?」红发家伙道。
「我只是在说事实。」贱人耸肩。「她今天才在餐厅那边大闹呢,摔碎了玻璃杯,托盘也被砸出裂痕。真不知道这女人是吃什麽长大的,脾气有够差。」
此时的我从红发家伙的臂弯里张开双眸,尽管酒精弄的我头昏脑胀,我推开抱着我的红发家伙,走到贱人面前赏了他一拳。
啪!
贱人的脸被迫移向另一边。
他有点诧异的张大眼睛,火辣的痛传上来。
「我扁的人,也只有你。」
我咬牙切齿,再次挥出第二拳。
这次正中他的腹部,他发出闷哼,身子缩了起来,脸部距离我的肩膀很近。
「你待在这里干什麽?」我贴在他耳边问。「难不成还想来一次吗?想把我每晚都操一遍吗?」
「哈。」他在我耳边冷笑了几声,接着将唇贴到我耳朵上,在我耳上呼气。「──是啊,每天晚上都会想你,每天晚上都会想碰你。每一天都想看你屈服的表情。那是比重头彩还要快乐的事。」
几乎是下一秒,我揪住他的衣领,将他的後脑杓甩到墙面上。
「───!」
「喂,姓季的。」我叫道。「你可以先滚回去,我好很多了。」
红发家伙点一下头,快步离开。
我瞪着眼前视线有点模糊的贱人,低声咒骂:
「──思想低贱的人,没资格这样要求我。」
贱人笑了。「哈哈,那麽,你希望自己变成校园红人罗?家庭破碎的校园红人?你的故事将会流传在这间学校非常非常久喔,你不怕吗?」
我不等他说完,直接又挥了一拳在他脸上。
但他在接受了我的拳头之後,却一把将我拉到他胸前,双臂狠狠抱住我。
「嘘。」他又将唇贴在我耳边。「别生气别生气。我会好好疼你的,在我玩够之前,你就乖乖听我的吧。」
「你───」我挣扎着要扯出手臂,我还要再挥他一拳,但他却把我扣的很紧,再加上酒精作祟,浑身无力。
然後,他捏紧我的下巴,刺痛感使我咬牙。
──在他的唇贴上来之後,我仅存的力气和尊严,又被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