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里泛起涟漪,一种不可言喻的感觉。
他的样子为什麽看起来那麽悲伤?那个女生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吗?他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些什麽?这些可怕的念头逐渐在我脑中成形,不能再想了,我不断告诉自己,说不定根本不是这样的。
「学长...你跟那个学姐很熟吗?」我一直告诉自己那不重要,但我还是渴望答案。
李育承没有说话,盯着桌上的黄金葛出了神,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是在想给我的答案,还是给他自己的答案。
「芸…」过了许久,他出声,「真抱歉,我对她的印象有点模糊,一时想不起来了。不好意思,没能回答你的问题。」
他愧疚的抓抓头。
「没关系啦,」应该说我松了一口气吗?「毕竟学姐都毕业了,我也只是随口问问,学长你不要放在心上。」
李育承朝我笑了笑,午後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映在他的侧脸,五官本就立体的他,彷佛被镀了金,温暖迷人。
「芸,以後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他微微前倾,轻轻的问。
我的心跳瞬间加速,他这麽说,让我好害羞好害羞,一个字的称呼,怎麽这麽暧昧呢。
「嗯......」我僵硬的点了点头,眼神纠结在双腿上已经打结的手指头。
「好,那以後就这麽叫你罗。」李育承开心的说,「那,你打算叫我学长叫到什麽时候?」听到他这麽说,我赶紧抬起头来,。用一副你在说什麽的表情看着他。
李育承带着戏谑的笑,双手插腰,准备听我的答案。
「那是...我和学长还不是很熟,这样直接叫你的名字…我觉得好像有点不礼貌。」我努力组织了文字,说。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看你回答得这麽认真。
李育承捧腹大笑,只差没有笑出眼泪。
意识到自己被整,一股又好气又好笑的感觉涌上,原本想装出生气的样子,无奈怎麽样都装不出来。
「学长,你闹我!」绷紧的脸撑不到三秒钟,立刻噗哧一声笑出来,我跟他就这麽对望着,然後,一起笑出来。
*
那天,我们在咖啡店坐了一段时间,聊了许多事,例如,他告诉我一些鬼故事,关於这间有三十年历史的高中,还有他事怎麽加入管乐社,中间的比赛历程......等等,把学校聊完之後,他又跟我谈到他的家乡,他是宜兰人,以及是怎麽到高雄来读书。
他说,因为他爸爸在高雄的大学当教授,妈妈是宜兰医院一位非常有权威的外科医生,父母都希望未来他可以考上工程师,为了督促他,逼他到高雄读书,因为若是把他托付给住在高雄的奶奶,他一定不会如他们所愿。
「完全看不出来学长你是这样的人,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很自动自发的模范生,可以兼顾学业和想做的事的人呢,没想到你也会让家人担心。
我笑了笑。
「是吗?那你也太抬举我了。」他耸耸肩,「我可是爸妈眼中的麻烦人物呢。」
我们相视而笑,这点他和我很像,小时候很皮,却长了一张乖宝宝脸。
「对了,学长,」我开口,「你不是说你爸妈希望你当工程师吗?」他啜了一口阿姨请的花茶,「你自己又是怎麽想的呢?」
他轻轻放下茶杯,露出了一抹不知是好是坏的笑容。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给了一个让我讶异的答案,「就目前来说,我对工程师这个职位的了解和感兴趣程度并不低,在课业表现方面也确实显示出我有往这方面发展的潜能,但是,我还是不确定我是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走这条路,并不是因为怕苦,是因为我不知道,做这个决定会不会让我後悔。」
「後悔?」我不解的问,「为什麽会後悔?如果你是真心喜欢,怎麽会怕自己後悔?」
「这就是问题所在,」他苦笑,「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心喜欢,还是现在我对它的向往和崇拜只是因为我父母的关系,为了不让他们失望,不断的在催眠自己,而不是出於我自己的心。」
我试着咀嚼他文字中的意思。
「所以我现在还处於旁徨犹疑阶段,迟迟没有做出选择。你看,我都已经高三了,连大学要念什麽科系都还没头绪,」他皱着眉,望着我,「芸,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连自己的未来都没有规划。」
「不会,」我轻轻的说,用一个温暖肯定的语气,「虽然我才高一,还不是很懂你们在面临人生转捩点时感受到的无助与旁徨,可能没资格说这些话。」
我停了停,观察着李育承的表情,他正专注的看着我,等待着我的下文。
「但是,如果今天要做决定的是我,如果我跟你有着一样的问题,那麽我不会马上选择父母希望我走的路,人生是我的,我有权利选择想做的事,我的未来,我自己负责。我宁愿多花几年时间思考,到底自己喜欢什麽?现在做出这个决定以後会不会後悔?也不想要现在就草率做出决定,即使将来你对这个决定没有怨言,但心里还是会觉得怪怪的,彷佛内心深处有一个不清楚的声音在呐喊着:这真的是我要的吗?如此,我也不会真正快乐。」
他的眉头深锁,彷佛在想着什麽,忽然间,他笑了,眼神恢复了光采。
「芸,谢谢你,这对我的帮助真的很大,我终於搞懂为什麽自己一直无法真正享受我在做的每一件事了。在我做那些事的同时,我无法停止怀疑我做这件事的动机,是为了父母,为了师长,还是为了自己?我从来没办法真正投入在一件事情上,这也让我感到很挫折,开始怀疑了自己努力了那麽多年到底为的是什麽。」
「刚才听你讲的那些话,真的让我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原来事情的症结点一直出在我自己身上,这麽简单的事,被我搞到这麽复杂。」
「是啊,其实,只要倾听自己的声音就好了吧,即使要多花点时间,但如果能因此找到真正能让自己快乐的事情,也不枉多花这几年寻觅了。」
我看着他,嘴角上扬,一股喜悦感油然而生。
「谢谢你,芸,要不是你,我不知道还要当一只无头苍蝇到什麽时候。」
李育承拉起我的手,「没什麽啦…」
我不着痕迹的把手抽回来,拨了拨头发。
「我也只是说出我的看法,能帮到你,我很高兴。」
真的,能让他减轻一点负担,我真的好开心、好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