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芸,又在发呆。」绮真用手戳了我的额头,
「噢!好痛!」我惊叫,「我已经叫你三声了,谁叫你不理我。说吧,在想什麽?」绮真放下手中的漫画,认真的看着我,「没有啦,哪有在想什麽。」我不悦的抱着额头,「难道你还在想他?那个学长......」我连忙伸手摀住她的嘴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就跟你说我没有!」「是是是……那你也不要天天魂不守舍的啊!下下礼拜就要考试了耶。」绮真担忧的看着我,「你还有在担心考试喔,这对你来说不是得心应手吗?还有时间可以看漫画耶!」我揶揄的说,「最好是啦,我都读得要死要活,你根本就没看到我是怎样在补习班度过的,现在看个漫画还好而已啦!」
我叫郑若芸,今年十六岁,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高中生,几个月前我得知被这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高中录取,心中怀的无非是开心就是雀跃,这可是我花了整整一年的生命才考进来的,遑论过程有多艰辛了。我不算资质好的学生,成绩在班上也只是中等,但赵绮真是班上的前三名,也是我的好朋友,我跟她不知怎麽的,刚开学明明谁都不认识,我们却会莫名其妙的走在一起,久而久之就变熟了。
这间学校不大,附近又荒凉得很,因为位在市中心边界,正前方是一个超大的公园,用超大来形容真的不夸张,里面整治的非常漂亮,但缺点就是:根本没有人会去那里。这也成了学校老师上课批评政治人物时喜欢举的例子。
学校右边是高速公路,左边是国军医院,有公车停靠站和捷运站,在交通方面倒是占了优势,後面是一排老旧的透天,平时学生下课要觅食可得走好长一段路,虽然食物方面有点不足,我想这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个个都身材标准的原因吧。
这间学校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社团多,其中康辅社、天文社、大传社更是学校的大社团,当初我也以为自己会成为天文人,没想到,我因为选择了别的社团,而开启了一连串我至今都无法理清的问题……
管乐社,没错,光听名字就觉得很酷的社团,我也记不清楚是什麽改变了我的心意,总之,社团迎新那天,我才发觉自己似乎来错了地方。
「学妹,你叫什麽名字?」刚踏进社办,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留妹妹头的学姐就走过来问我,「郑若芸…」我回答,学姐转过身在一张大桌子上翻找,「啊!有了!」是一张用珍珠板做成的小卡,上面写着工整的POP字体:若芸,学姐把小卡交给我,「背面有双面胶,撕下来贴在衣服上,你是红队,过去找你的队员。」回头看,才发现了几个衣服上黏着的也是红色小卡的同学,他们应该就是我的队员吧?我朝他们走去,其中一个皮肤白白、眼睛大大的学姊,叫欣彤,朝我挥挥手,「嗨!你也是红队,过来这里坐。」她的声音很细,有娃娃音,每队组员都为成小圈圈坐下以後,二年级的干部就出来主持活动,带我们大家玩了一个又一个的游戏,而在此之前,一切都完美无恙,直到他出现。
「李育承!你怎麽现在才来!」一个叫诗宜的学姐开心的大叫,随着学姐的声音,我们大家也跟着转过头去看,站在门口的,穿着便服的他,叫李育承,是三年级的学长,当下看到他,我完全没办法像正常人那样直视他,只能转头盯着别的地方傻笑,我花了几天才弄清楚,原来那个感觉叫做喜欢,应该是说我被那个学长煞到了,他长得很好看,高挺的鼻梁汉薄唇在他脸上组合起来简直是绝配,总之,我跟个花痴一样,可以说是迷恋着学长。
班上,老师来之前,闹哄哄的一片,坐在我隔壁的男生叫陈信杰,典型的阳光男孩,一双望进去满是真诚的大眼睛,浓眉,皮肤是古铜色的,加上爱运动,身材也练的不错,平时对人亲切又有礼貌,跟男生或女生都可以相处融洽,最令人称羡的一点是,他不仅会运动,成绩也好,完全是标准的模范生。
「今天晚上吃什麽?」陈信杰转头问我,「你们决定吧,我今天不跟你们去吃了,要练社团。」我回答,每个礼拜五,我们会和其他三个同学一起去解决晚餐,在各自到补习班上课,「你不去吗?」陈信杰张大眼睛,「你的团练时间不是礼拜三?」我放下萤光笔,「是礼拜三没错啊,今天是加练的,离毕业典礼越来越近了,得加紧练习才行。」「那你晚餐怎麽办?」他问,「吴绮真还是会去啊,请她帮我买就好了。」我从钱包里拿出五十元交给他,「帮我收着吧。」「你最近是怎样,之前明明没看你练得这麽勤奋,管乐社是有帅哥喔!」陈信杰边接过零钱,边半开玩笑道,「呿,最好啦。」我送他一个假假的笑容,心里想的是他怎麽猜得这麽准,「反正谢罗!」
其实我跟陈信杰读同国中,但当时不认识,只知道她是我一个补习班同学了男朋友,当时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沉默寡言又严肃的人,没想到高中被分在一班,认识後才知道他这个人性格开朗,加上几乎找不到他的缺点,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你爸又在讲那些话了,你自己看。」放学,坐上车,刚关好车门,妈妈就扔给我她的手机,声音满是疲倦和沙哑,我认得那个声音,她刚才一定哭过。我很讨厌这种时候,妈妈刚和爸爸吵完架的时候,爸妈在我幼稚园就离婚了,因为爸爸到大陆找工作,也找回了一个”阿姨”,在我有记忆以来,时不时会亲眼目睹他们吵架,我和妹妹只能躲在房间里,装作什麽都没听到,过去不懂事的我们,甚至会因为爸妈一个礼拜都没吵架而开心好久,即使爸爸两个月才回台湾住个十几天。接过妈妈的手机,慢慢滑着他们的聊天记录,又是钱,他们又在吵钱的问题。
「你觉得我跟他要你们的学费很过份吗?」妈妈慢慢踩下油门,边啜泣着,「出钱让自己的女儿读书有什麽不对?为什麽他连这种事都要骂我小气,以为是我在跟他要钱?」我没有回答,这种情况我习以为常了,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回话,因为我知道,爸爸不管再妈妈讲多麽难听的话,她还是无法克制自己不爱他,我跟妈妈讲过不下十次了,但是她对爸永远放不下,虽然现在吵架,但若下一秒爸对她态度软化,她就会心软,然後再一次、再一次重复……
回家的路上我们都没有再讲话,偶尔传来抽噎声和低沉的冷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