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沐昕?」看到另外一个一点都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走出熟悉的身影,我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的目光一闪而过,「你是偷听狂?」
「谁偷听狂啊?明明是我先上来之後你们才来的好吗?」黎沐昕翻了我一个大大的白眼,理了理身上有些皱掉的衣服,「要说也是你们打扰了我安静优雅的个人时光!」
「会……会长……」学长转过头去,身体瞬间僵硬,乾笑着与黎沐昕对视,「你都……听到了……」
「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黎沐昕故作深沉的拍了拍学长的肩膀,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我理解三个大字,又勾起一抹算计的笑容,眼眸深邃,「不过……现在是上课时间吧?你不赶快回去吗?嗯?」
「是……是!会长对不起!」学长突然间紧张起来,周身起了一阵害怕的鸡皮疙瘩,慌慌张张的朝黎沐昕鞠了一躬,留恋的看了我一眼,随即飞速从楼梯上跑了下去,好像後面有什麽毒蛇猛兽在追似的。
「哎呀,你把我的仰慕者给吓跑了。」我把手放在额前,略微不解的看着学长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你在学生会是多没人心啊?看到你跟看到鬼一样。」
「没有啊……我明明平常对他们都很好的!」黎沐昕若有所思的用手抚上下巴开始思考,还顺便喃喃自语起来。
「白痴……」我抽了抽嘴角,旋身走向旁边,长腿一迈,跨出矮墙,悠哉悠哉的坐在楼顶,悬空的脚下足足有五层楼高。
「小心掉下去。」黎沐昕走到我旁边,双手放在仅到他腰际的矮墙上。
「技术很好的。」我朝他嫣然一笑,一只脚交叠到另一只脚上,「话说回来,你又打算翘课了?」
「对啊,因为要练习。」黎沐昕转过身走向刚才他待的角落,变出一把吉他,很珍惜的轻柔抚摸着。
「练什麽?」我皱起眉头,看着黎沐昕轻抚着吉他,像是在对待世界上最珍爱的宝物。
「嗯,一个月之後是岁末晚会,忘了吗?这是我们学校最重大的活动之一。」黎沐昕小心翼翼的把吉他靠着墙放好,翻身也坐上矮墙,又弯身抱起吉他。
「我没有很在意这个。」我挑了挑眉,示意黎沐昕继续说下去。
「你到底是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啊?这可是我们学校向来的传统欸!」黎沐昕无奈的叹了口气,一边调着吉他的弦,一边对着我解释,「岁末晚会,会在体育馆举行,为时五个小时,前三个小时是才艺竞赛,会有各班的戏剧啊、社团的表演啊什麽的,後两个小时是舞会,就当做是年终的最後一次狂欢,而且因为这是学生的自发性活动,现场不会有任何老师,想干嘛都行。」
「听起来好像很好玩的样子。」我托着腮,侧头看向黎沐昕棱角分明的侧脸,「所以你要上台表演?」
「嗯,对啊。」黎沐昕朝我柔和一笑,就像邻家大哥哥那样的温暖,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弦,又不满的撇撇嘴,「被会里那群忘恩负义的混蛋推上去的。」
「就说你没人心还不相信。」我摊手,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黎沐昕无语,瞪了我一眼,「你真是够了……」
「那你要表演什麽曲子?」我用下巴指了指黎沐昕的吉他,带着询问的眼光看向他。
「还没决定,不过应该会是自弹自唱。」黎沐昕偏了偏头,略加思索,「中文歌吧,应该。」
「随便弹一首我听听?」我朝黎沐昕露出一抹浅笑,兴致盎然。
「你听过什麽歌?」黎沐昕看着我的眼睛,墨色眼眸中温暖无垠,如同闪烁着点点星光的星空。
「你随便弹吧,说不定我听过。」我耸耸肩,「平常在帮母亲做事的时候都会自己播一些歌,只是没有很在意歌名是什麽,不过只要我听过,应该是会有大概印象的。」
「既然如此……」黎沐昕猛的靠近我,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我,认真的眼神像是要望进我的灵魂深处,一张温文尔雅的书生面容就这样离得我极近,近得我几乎可以感觉到他鼻尖喷洒出的温热呼吸。
「你……你干嘛啊……」我身体下意识的往後倾,双手放在旁边支撑着自己的重量,感觉到脸颊一阵滚烫,我弱弱的瞪着黎沐昕。
「我知道要弹什麽了。」就像他靠近我一样的突然,黎沐昕勾起春风般的笑容,笑意盈盈的看着我,随即退开。
我愣了半晌,後知後觉的直起身坐好,等我反应过来,黎沐昕已经把吉他抱在胸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压住弦,做好了演奏的准备。
……这家伙,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啊!?吓死谁啊!我瞪了黎沐昕一眼,暗自平复着烧红的双颊和……
不正常的、正在急速跳动的心脏。
「我猜,你应该会喜欢这首。」黎沐昕不知道是真的毫无所觉还是在演,拨弄了一下弦,朝我微微一笑,一阵悠扬美好的旋律在瞬间充满了每一个角落。
「『我』……」我微微一愣,嘴巴下意识的吐出歌名。
蔡依林的『我』,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没有之一,它不是专辑的主打曲,甚至没有很多人听过它,但是……我偏偏就是很喜欢这首歌。
因为,它的歌词好像就在说我一样。
微微敛下眼眸,清浅的前奏还在耳边缭绕着,在我的心底撩拨起一阵阵的波澜。
黎沐昕,这家伙意外的了解我呢……
「你知道这首?」黎沐昕诧异的挑了挑眉,手上的动作依旧,弹奏着温柔和缓的旋律。
「嗯,我很喜欢这首歌。」我点点头,迎着微风和着旋律,情不自禁的轻轻唱起歌词。
「当退去光鲜外表当我卸下睫毛膏
脱掉高跟鞋的脚是否还能站得高
当一天掌声变少可还有人对我笑
停下歌声和舞蹈我是否重要」
有些走音,不过我本来就没有唱过歌,走音也是正常的,清澈透明的嗓音和淡雅柔和的吉他声交织成一片美好,在空旷的天台上一波波的传递出去,温馨得……让我想哭。
没想到黎沐昕会听过这首歌,没想到黎沐昕会认为我喜欢这首歌,更没想到……竟然会有一个人,愿意跟我坐在五层楼高的地方,只是陪着我,而不是千方百计的引诱我帮他们做事。
「我镜子里的她好陌生的脸颊
哪个我是真的哪个是假
我用别人的爱定义存在怕生命空白
却忘了该不该让梦掩盖当年那女孩」
不自觉间,我轻轻的靠上黎沐昕的肩膀,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沐浴乳香味,垂眸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褐色的吉他上跳跃,诠释出一个又一个完美的音符,微风扬起我的金发和他的黑发,缠绕在一起,相映成辉。
黎沐昕垂下脑袋,认真的弹奏着吉他,温柔深邃如海的眼眸专注至极,唇角勾起温暖无垠的微笑,暖意洋洋的,彷佛待在他身边,就永远不会有寒冬的存在。
「假如你看见我
这样的我胆怯又软弱
会闪躲还是说你更爱我」
最後一个音节与吉他弹奏出的音符悠然飘荡在四周,最後携手消逝在微风之中,我微微闭着眼睛,自在的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刻,身侧的黎沐昕微微偏过头看着我,眼底是醉人的温柔。
「看来,我猜对了。」良久,头顶传来含着笑意的声音,我抬起头,对上的是黎沐昕向来温雅祥和的面容。
「嗯。」我微微一笑,从他的肩颈处把头抬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再长长的吐出。
突然,黎沐昕凑近我,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一股温热的触感袭上我的眼角,轻柔一抹,随即很快的退开。
「有眼屎。」黎沐昕朝我秀出他的大拇指,稚嫩俊气的面容上透着一抹无辜,但薄薄的唇瓣却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刚才温馨美好的气氛马上消散。
「…….我听你在唬烂。」我俏生生的翻了他一个白眼,要是有眼屎的话最好黎沐昕的手指头会是乾净的跟什麽一样!更何况我每天出门都会照镜子!又不是什麽不修边幅的邋遢鬼!
「你真不好骗。」黎沐昕马上茸拉下脸,嘟着嘴巴,一副被抛在路边的可怜小狗样。
我又翻了个白眼,「黎沐昕,都高二了,在一个一年级的学妹面前装可爱好吗?」
「你有身为学妹的自觉吗?」黎沐昕抽了抽嘴角吐槽我,又叹了口气,「你刚才眼角有眼泪,帮你抹掉了。」
「眼泪?」我诧异的抚上自己的眼睛,皱起眉头。
又......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了吗?为什麽?
当初第一次见到黎沐昕时是被无预警的剥开,而现在呢?因为歌曲而把感情放得太深?
我蹙眉侧头看向黎沐昕,他也不解的回望着我,但我没有回应他眼中的询问,迳自思考着。
待在黎沐昕的身边,我很放松,可是这种放松,似乎不仅仅是这样,我会下意识地忘记所有的警戒与束缚,直接的表示出自己所有的情绪,甚至包括悲伤、哭泣、脆弱。
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不是这麽脆弱的人啊!
「你还好吗?」黎沐昕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的抚平我紧皱着的眉头,他的手指有些粗糙,有着长期弹奏吉他而造成的薄茧。
「很好,我很好......」咬住下唇,我无法忽视心底油然而生的陌生情感。
依赖,我在依赖着黎沐昕的温暖。
「没事...就好...」闻言,我抬头看向黎沐昕,明确的捕捉到了他眼底不甚明显的担心,以及不愿多问的体贴。
我柔和了眼底的情绪,微微一笑。
如果说和夏宇轩他们在一起的感觉是开心的、不受拘束的,那麽和黎沐昕在一起的感觉就是安心而不需防备的。
而且,说真的,不需要事事防备的感觉,真的很好。
只不过......忘记防备,会是付出真心的开始。
两年前的背叛,当初那种钻心蚀骨的绝望感偶尔还会萦绕在我的心头,我不能再犯同样的错!我不能再那麽轻易地相信任何一个人!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泰然自若地与黎沐昕攀谈起来,心底暗暗的下定决心。
一定要保守好我的秘密.....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