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琴, 曲, 天下 — 琴,曲,天下-13

自我进了这大牢之後,我就再也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但从贤王爷将我折指去甲那一天起,我只要算算我有几支手指有伤,就知道又过了几日。

我的右手已经全废了,剩下完好的左手,但是今天过後,可能也要血肉模糊了……

脑袋昏昏沉沉的,这几日的折磨几乎耗去我所有的气力,就连狱中送来的米汤我也几乎咽不下去,我只是这样撑着一条命,撑着……

我趴在地上,让发热的身体能因冰冷的地板稍微冷却,我知道我的身体正烧着。

闭上了眼睛,遁入了黑暗之中;很讽刺,原本因为贤王爷让我很害怕这样孤独无声的黑暗,但如今这样的黑暗可以让我短暂的忘掉贤王爷的折磨,只要闭上眼睛沉入那无声的黑暗之中,我就不会痛了。

这一次的黑暗保护我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我再也醒不来了,但这世间总是无法如我所愿,我的意识还是回到了现世。

张开眼睛,突然的光线让我很快的又闭上,这不是那阴暗的大牢!

闭着眼睛,我可以感受到身上的被褥,受伤的右手似乎被固定到不能动弹,空气中漫着温暖的桂花香……我立刻睁开眼睛,完好的左手掀开身上的被褥,挣扎着想要离开这熟悉的地方,我不能在这里!

但我伤得真的太重,才准备试着下床,双腿却不听使唤瘫软在地;我发出的动静让守在外头的人冲了进来。

「你这是在干嘛呢?」

听到那沙哑苍老的声音,我莫名的安心下来,

「哑儿姑娘……」

「你别总找人麻烦,伤得那麽重,就别想往外跑,安心养伤就好。」哑儿姑娘扶着我躺回床上。

「我不想在这里,我不敢见他。」想起我对他所做的事,我无颜见他。

「他知道,所以他不会来这里,除非你准备好了想见他。」哑儿姑娘看着我,

「再者,陛下初登基,这几日是很繁忙的,也抽不得空闲。」

陛下?他成为古桑国主了?我在狱中的这段日子,外头竟然发生了这麽大的变化?

「你别这样欲言又止的看着我,你想问尽量问,我会说。」

我甚麽都不想知道,只除了一件事,

「我只想问你,我一直自责於我被贤王爷蛊惑而想杀他,但其实他才是利用我的那个人?」

哑儿姑娘想了一下,

「如果这样想可以让你安心养伤,那我会说对。」

我看着哑儿姑娘,

「别说得这麽光勉堂皇,怎麽会那麽刚好?我才刺了他一刀,就出现了那个替身,然後百合那麽刚好的出现,如果不是早有预谋、如果不是我在他的监视当中,怎麽一切会如此巧合?」

我并不蠢,只是那躺在血泊中的身影对我的刺激太大,之後又是那样肉体的折磨,我没那个能力去思考他到底怎麽了;贤王爷利用我伤他,他反利用我去夺得他要的东西,我现在才发现其实我只是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

「夏先生,你不觉得人傻一点活着比较快乐吗?」

哑儿姑娘的一句话让我闭上了嘴,她说的没错,我去深究这些有意义吗?我当初想杀他的心还是真的,他只不过是利用了这一点而已。

「好好养伤,别想太多,大夫说你虽然伤的重,但是好好调养,以後还是有机会可以弹琴的。」

我看着我被木条与布条捆得紮紮实实的右手,那隐隐的疼痛不断提醒我曾受的那些痛。

「哑儿姑娘,你知道指甲被拔掉有多痛吗?」

「怪我罗?」

「不,我只是说我痛了,有甚麽药可以让我喝了一睡不醒?不会再那麽痛?」

哑儿姑娘看了我一眼,走了出去,没多久捧了一碗药进来。

「喝吧,睡着了好养伤。」

左手接过那碗墨色的汤药,望了哑儿姑娘一眼,没有多话,直接将其一饮而尽。

哑儿姑娘帮着我躺下,闭上眼睛,我不想再多想任何的事情,就这样睡吧,让那黑暗包着我就甚麽也不痛了……

_______

哑儿守在床前,望着眼前的人呼吸渐渐的稳定,才退了出去,才走到外头,见到出现在眼前的人,她愣了一下,跪下行礼。

「参见陛下。」

「他醒了?」安邦荣望着以屏风相隔的内室,望眼欲穿,咫尺天崖,他不敢靠近。

「喝了药,刚睡下。」

「他……还好吗?」

「陛下,给夏先生一点时间吧,他现在逼不得。」

「我知道。」安邦荣收回眼神望着眼前的人,

「珠兰,你觉得我对他太无情了吗?」

「陛下救珠兰於水火,陛下只是顺势而为。」

「但我在他心里就是无情了……但我……」他转过身,

「别说我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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