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她忘記的承諾 — (六) 李伊依

温贞沉默了,她静静地看着那倔强的人儿,一滴眼泪都不肯掉下来。

试问自己有甚麽资格让她哭?

只是当李伊依红着眼眶紧咬下唇时,温贞的心像是被人紧紧揪着似的快要喘不过气来,她伸手用微凉的指尖擦拭淌在李伊依嘴角的鲜血,柔声道:「是我不好。」

「你走吧,我累了。」李伊依抚开她的手转身走到落地窗前,脑中的思绪非常紊乱,她甚至觉得今天就是一场世纪大灾难,没有地方可以让她逃。

温贞无视李伊依所下的逐客令,在这里就是她最大,只要她不想走,就不会有人她离开得了。温贞从李伊依背後环住她纤细的腰,然後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以为这样的举动会让自己有心安的感觉。

但,她没感觉到李伊依的任何反应。

两人就以这样的姿势僵持了十多分钟,李伊依在等温贞失去耐心放开手,温贞在等李伊依心软回头。两人都在等对方为自己的坚持改变,可是她们却没想过要改变自己。

「你还是放开我吧。就算你已经跟李牧离婚,说到底,他还是我父亲。」李伊依平静的语气令人听上去有些凄哀,把「父亲」这个两个字提出来时让她心底感到很恶心,因为她不愿认温贞和李牧是她的父母。

「可是我想你,伊依。」温贞抱着她说。

「我不想想你。」李伊依愣愣地说,「你为甚麽要回来?为甚麽还要来找我?你可以随便想做甚麽就做甚麽,但我不一样,我…」

「你还是想我对不对?那怕只有一次,你还是想我是不是?」温贞问。

「我没有,你走,不要再来找我。」李伊依矢口否认道。

「伊依你相信我,我是真的爱你!」温贞紧紧抱住李伊依,温热的体温隔着衣服贴在李伊依的肌肤上,可是再温暖又如何?终究心已成冰凉得石头,难不成还能再成为那炙热的岩浆吗?

李伊依不相信,她不信任温贞。当初可以走得那麽决绝,现在回来又有甚麽意义?

对她来说,李牧和温贞不过就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她就像是被遗留在大房子的女孩,每一天,一个人抱着娃娃坐在秋千上等着和她约定好要带她去游乐园玩的父母。直到某一天,她无意间偷听佣人的对话这才知道原来爸爸妈妈离婚了,他们不要她了。後来,她也不等了,时间到就乖乖吃佣人准备的餐,洗好澡自己乖乖上床睡觉。等到该上学的年纪时,她也是一个人去上学,久而久之,父母的容貌也逐渐从她的记忆中变得模糊不清。相片簿里留的,也只有唯一一张个人照,里头的女人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容貌,她的笑容就像是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高傲,相片後面写着「温贞」两个字。

李伊依从不去看那张照片,因为她知道,看了会想念、会怨恨、会难过,所以她选择不看,宁愿将她淡忘在记忆中。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甚麽,为甚麽可以这麽多年来对她不闻不问。

直到她上了高中,温贞才又再度出现在她的面前。在那之前,只有李牧偶尔几次匆匆的探望罢了。

她记得当年温贞来见她时是在高二的某次放学,依稀记得,遇见温贞的那天阳光正好。她曾经以为她的阳光再回来照亮她了,只是後来,阳光又离开了。

两次的消失,李伊依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甚麽,为甚麽在自己最需要温贞的时候温贞都可以全身而退,独留一个不知所措的自己无助旁徨。

温贞说是因为爱,可是既然她爱自己,为甚麽要离开?

第一次离开,是因为她和李牧离婚。

第二次离开,却是在自己把人生最重要的第一次给了她的隔一天。

那一天她全身赤裸地坐在床上看着温贞惊慌失措的表情,就像是犯罪的人似的急忙转身逃离这个房间、这栋房子,这个城市。

李伊依看着温贞,一去便是三年。三年里,李伊依着急寻找温贞的行踪,她的去向像是被刻意隐藏起来,怎麽找也找不到。久了李伊依也不再寻找温贞的去向,既然温贞要躲,那她怎麽找也找不到。

三年来温贞的不闻不问对李伊依来说,是一种的伤害,令她心灰意冷。

温贞不知道,在三年里,李牧曾亲自找李伊依见面。

她曾经一度认为李伊依在没有她的生活里会过得很好,可渐渐地她发现其实是她自己放不下她。所以她回来了,她再也不想离开李伊依。

她以为李伊依会因为她回来而感到高兴,事实证明她以为的不是她以为的。

「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选择离开,现在你爱不爱我都无所谓,我过得很好,好到可以不去想你。」李伊依强忍的自己心里的悲哀,推开温贞,「我对於你来说不过是一时的新鲜感,时间一久你就会离开,请问温总,这一次可以换我自己离开吗?」

你说你爱我,明明是在说谎,可是我却情愿扮演绝情人也不愿扯下你伪装的面具。

这句话对温贞来说无非是个极大的杀伤力,她开始後悔很多事情,她不了解伊依的个性,後悔自己擅自决定的离开……

李伊依见温贞没有任何动作,於是她迅速地离开了办公室,一路狂奔厕所。

她照了照镜子,嘲笑着自己过去种种犯贱行为。

曾经几度险些为温贞丢了自己的性命,被她抛弃、被人当作怪物一般看待、被嘲笑、被讽刺,那些绝望的时刻里李伊依都选择默默承受,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那麽地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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