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之间,是一片孤寂,踩着安静的步伐,四周一片的荒芜,那是天地来的第一日。
天地弯下身,将发黄乾涩的土地用手揉捏,捏成了一株小苗,小苗连着土、扎根於地、俯仰天际,天地朝着乾涩的土苗吹了一口气,发黄的土苗染上了水气、湿润、然後青翠。
奇蹟一般。
这是世界第一次看见天地。
世界没办法动,他是一根扎在地上的青苗,也许渐渐长大後会变成树,世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是什麽。
天地的身盼总是有一层薄薄的、晕黄的光,是那样纯然洁净的,从第一眼见到天地,他就是那样温润平和的笑。
广阔的土地之上原来只有天地,天地不愿一切永远如此孤寂,所以创造了世界,世界是天地的一口气,尽管如此,天地依然悉心照料着世界。
然後,世界长大,成为一棵树,他可以让自己像天地一样,有身、有手、有脸,只是他的下身却只能札在最初的黄土中。
世界爱慕着天地,他发现的那天,是天地觉得世界已经足以独自生活而离开他的时候。
那种酸涩孤寂的滋味,天地不能明白,因为他是那麽无慾无忧,所以他独自离开,像来时一般,独自飘零。
每当思念,世界就会落下泪水,泪水滴到黄土上,便会长出另一株幼苗,那幼苗长大不是树,只会结出果实,果实破裂,里面出现了一种东西,有手有脚、和天地很像的东西,世界叫他们作人。
他对天地有多少思念的泪,就出现多少的人,人与人在一起又会生下新的人,他们在世界身边盖了房子,过着生活,有时候会啃食世界,让世界痛苦难当。
这也许就是爱情的滋味。
世界这麽想着,发现自己的身体一天天的虚弱、老去,不是因为自己的寿命已尽,是因为自己的痴迷所创造出的人让自己衰败。
如果这样消失,也许一切都会回归原本的样子,那也无不可。
世界这麽想着。
然而,就在他即将衰败至死的那一刻,天地出现了。
他就像从前那样,清清悠悠,看着世界,叹息。
「天地……天地……」世界伸出双手,捧住天地无瑕的脸庞,眼泪扑簌簌的不断掉下。
天地微笑着,拍着他的手安抚般的笑着,然後,世界感到一片温暖,那是天地身旁的光晕将自己陇罩住的关系吗?
再感觉到自己的存在的时候,他又变回了一株幼苗,天地就像一切最初那样,留在自己身旁,一样留到了世界再度长大,然後继续漂泊的离去。
就像是循环,每当世界快要衰老死去,天地就会出现,将自己拯救、陪伴自己一段时间、然後离开。
那也是世界唯一的期盼。
期盼自己即将死去、可以见到天地的那一刻。
那天,天地踏月而来,而世界并没有任何病痛。
世界看着天地,发现了天地的不同,那张脸一样无瑕、那神情一样温润平和,只是天地身旁已经没有了那日照般温柔的光华。
天地的眼睛温柔的像深邃的湖泊,他第一次对世界开口,声音清透的像是水晶一样,带着某种冰凉的暖,「这次是最後了。」
世界颤抖,终於明白一切的不同在哪。
天地的大限要到了?
一直以为,天地会一直存在、永永远远,即使自己不再存在,天地也会永存,却没想到就算是天地也会有大限之期。
「你是我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的唯一东西,最後的时刻,我想安静的伴着你。」天地说着,世界又落下了泪水。
不知道天地的大限是何时,也不知道自己下次衰老病弱是什麽时候,所有的事情世界都不在乎,只要天地和他一起,不!就算没和他一块,只要天地存在,自己就能怀抱着希望的。
天地笑着,轻轻抚摸着世界身上的纹路和湿润的眼,闭上眼轻轻的将自己的脸靠上他的躯干,然後,温柔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