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Ⅰ夜
夜未央,风萧萧在窗外迳自凄凉。
房内点起一盏小夜灯,倦意悄悄地感染着思绪渐渐模糊。
此时,手机却不争气的响起一声清脆通知声,来自社交用的应用程式。左宁凑近,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再保持清醒,萤幕上映着一行新对话和聊天大头贴,以及上几行前次聊天最後的句点。
『怎麽了,敲那麽多次,可惜我需要上班。』
她当然知道。轻叹了口气,虽然已经深夜了,累了,还是需要对方来个谘询帮忙。
已经是熟人了,才经得起自己依赖吧。
左宁按下免费网路通话的小图示,响才没一声半便被接起来了。
「小混蛋,我在转珠。」
几分冷傲的女声,却有种优雅的调,不过吐出的话可一点气质也称不上。
「晚安,艾姐,可是我需要你。」
左宁低语,稍微想像了一下对方现在可能的表情,何况今天特别晚上线,也许刚忙完开始休息。
「......你过来吧。现在。」
上次特别打给她是什麽时候?
通常是以文字难以叙述心情与情况时,才会这麽做,虽然也特别麻烦。
把红色机车停在一栋骑楼旁的巷弄,然後步入邻栋的公寓,一个女人在门边专注滑手机等着。
「被灭队了。」
艾姐抬起了头,似乎只听到脚步声便认出对方。果然还在滑神魔啊。
微卷的发尾比自己还长些,高挑的身材约莫一七零,几乎可以称作令人羡慕的模特儿人选。
收起手机,带领对方上电梯。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了,艾姐住在五楼,正好是公寓的拦腰处。
彼此是两年前在网路聊天室结识的,这样有个性的女人马上就引起左宁的注意,她算是成熟型的,但也不难聊。她正需要这样的人,一个知己?导师?或是一种难形容却不难没有的存在,本名是艾琳,虽然才大了左宁两岁,还是称呼了艾姐。
彼此住的地方刚好不远,於是第一次见面其实也来得早。
「说吧,怎麽了?」
「我的前女友搬来新北,想和我合租屋。」
艾姐微挑眉,拿下黑框眼镜置於一旁。
双手环胸望着左宁,看来有着兴趣。
「你答应了?」「嗯哼。」
她此时却叹了口气,然後眯起双眼,右颊上的小黑痣巧妙点缀这神态。
「又忘记带上理智了,嗯?」
「什麽啊......」
「嘿。」
艾姐只是轻搓揉着她的发,像对待小孩子一般,边微笑,称不上温柔,只是淡然。
「不然你也不是没事急着找我的吧?」
可坦白了,在微愣後点头,一下便切入问题核心,她再开口:
「我猜猜,你现在是在怕些什麽。害怕自己还有感情,会相处起来显得尴尬?」
有时候,总觉得艾姐似乎比自己更了解自己,左宁笑了,却不知道该回应些什麽,因为太直接掌握重点,虽然她总是如此。
「她叫什麽,许亚涵?」
轻点头,左宁一直觉得她的名字很好听,现在从他人口中吐出,也是如此。
「你现在有两条路,一是单箭头,二是转珠法则。一不用解释的自虐自我控制。」
艾姐思忖了半刻,然後接道:
「二就是大方吐爱。两种结果,一种是像转珠时放开了,就此悲剧,另一种是蒙到天降,就此灿烂。」
真是好举例,她忍不住笑得更深。
「我该做什麽样的抉择?」
又来了。左宁虽然懊恼,但总是觉得对方的指引相当重要,甚至可以完全帮自己决定。啊,好像依赖太多,却也难以抽离。
「这是你的感情啊,小傻瓜。随着你心之所向吧,嘿,有的时候,人也必须有些自私。」
心之所向。
是冒险,是冲动,抑或是一种自我救赎。
勾动着心弦,那眼前一刹又一刹的是希望,还是诱惑?
「......谢谢你,艾姐,我想我会好好想清楚的。」
得到了虽然不是答案,却是重要的方向。
原本想告退还给对方休息时间,却又被拦住,手腕被轻轻拉着,左宁回头眨了眨眼望着她,满是不解。
「小笨蛋,现在都几点了,你认为我忍心眼睁睁看着一名弱女子骑夜路吗?过夜吧,反正明天是星期日,不影响。」
但你倒就狠心让我来家里。左宁在心中苦笑,不过对方说得也对,想想还是留下。
「她什麽时候会搬过去?」
简单盥洗後,艾姐拍了拍床右位,意示她该准备睡哪边。
稍微犹豫了下,但对方一直明白左宁的性向,似乎也没打算刻意回避,还是决定不多乱想。毕竟,艾姐可是艾姐。
「下礼拜三,在她阿姨那里的东西整理好後就会搬过来。」
「老实说,你期待吗?」
「......可能吧。」
「重新出现在你的面前,分离了多久,不想念吗?」
这句话像一把直刀,突地贯穿故装坚强些什麽的心。
想念,当然是想念。
如此残忍的真实,再也藏不住着三年来的空虚。
「......三年了。」
「......感情总是如此吗?如此难断。」
流下泹泹清泪,似放开自己。
她只是搂着左宁,像安抚般,边回应:
「难分难舍是惯事,不然怎麽称作情?」
亲爱的,你曾是如此吗?
在那些没有人可以搂着的时日,曾也像自己现在如此想过吗、痛过吗?
「你啊,果然一直是个小笨蛋。」
望着毫不保留哭着的她,艾姐只是无奈的笑了笑。只是个肩,一直也习惯让人靠着。
那夜,左宁做了好久不曾有的梦。
是一张挚爱笑脸下的无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