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况实在糟透了。卢戈拉了下枪机,不断的在脑中思考着整个战场的概括。我们不可能推进的……他短暂的一生经历过许多场战役,但没有任何一场是像现在这麽绝望的。
他们的前方是克雷斯特汉姆……两边侧翼则是兽人跟犬妖的集团军。更不用提克雷斯特汉姆跟他们之间还隔着毕帝特龙族……就算牠们只有稀薄龙族血缘也依然令人头痛。
「卢戈!」他的无线电响起碧兰‧卡尔曼斯的声音,「状况到底怎麽样了?我们该怎麽办?」
「女士,我们动弹不得了。」他常常想,他为甚麽无法对碧兰称呼一声长官……花衣吹笛手并不是很拘泥於这种军纪的师团,他们光是活下去就千辛万苦了。但他每次喊着长官时,脑里浮现的都是那个有勇无谋,总是一个人冲进敌阵的女骑士。
一个笨蛋。他探头,一颗火球差点砸在他的脸上。「毕帝特飞龙!!找掩护--」他大喊,几个复制人士兵靠着树,往天空扫射。「机枪班往前……克里斯!带几个火力小组去支援南面,不要让那些犬妖绕过来。」他瞪着那些正在努力朝森林里爬来的肥地龙,「继续开火!守住这条防线!」
「我可以派更多空艇过去!」碧兰喊着,「你们需要支援吗?」
「我们需要更多有职者。」他怒吼回去,「不要派空艇来!这里都是飞龙,我们会被当成靶子的!」
他不得不承认,碧兰在前线的能力实在……烂透了。伊莲固然没有什麽领导才能,但至少她正视这一点,并且做她能做的事情。碧兰则不同,她就像传统的军事将领那样,还以为打仗就是人多、近身战的那一套。
「你应该集结我们的人,然後去跟红袍女王的人……」「女士,红袍女王还在後方整军。」他疲倦的抹了把脸,「我们是先锋……唯一跟我们推进得一样深的只有灾厄之子跟卢恩之拳,他们正在我们的北面对抗南下的兽人军。」
他尽力想让碧兰弄清楚他们有多凄惨,「女士,我们正在同时被龙族还有犬妖攻击……我们没有任何装甲单位,我们需要山丘之王的装甲单位前来……」
「那个野蛮人?」碧兰的语气非常愤怒,「我提了!我跟他提数十遍了!那混帐居然说他不会借我们任何一台装甲车!」
那是因为您一直喊他没读过书的野蛮人……卢戈很头痛,他甚至开始考虑向黑色弄臣求援……但他没有把握他的陆战师像是其他陆战师这麽有义气。照他对黑色弄臣的了解,他们所谓的『推进到克雷斯特汉姆才会支援』就是指要跨过克雷斯特汉姆的大门才算数。
「这里是卢恩之拳的代理指挥官马恩-R3172。」无线电又响起一个声音,「我们的指挥官阵亡了……这里有兽人英雄,我们急需支援。」
「灾厄之子跟你们一起吗?」卢戈打了个手势,一个复制人拿出手榴弹往前方丢。「我们这里分身乏术,你们撑得住吗?」
「灾厄之子……我们都遭受了蛮大的损失。」对方叹了口气,「该死,我们真的需要更多有职者。」
「是啊。」卢戈回答,「有时候我还真想念我们的蠢骑士。」
「……等等,那是什麽?」对方的声音突然惊慌了起来,「长官,你不能一个人……该死,快支援他!」
「发生什麽事了?」他着急的问,我们不能再被兽人夹击……我们会全灭的。「回答!卢恩之拳!」
「一个神官,是一个神官!!」对方那边枪声大作,隐隐还听得见武器挥舞的声音与兽人英雄的咆哮。「那个神官在跟兽人英雄单挑!他用拳头跟巨鎚在揍兽人英雄……」
「卢恩之拳,冷静。」他深呼吸,知道现在不能连自己都慌乱,「是武术宗师吗?」
「干,我知道神官跟武术宗师的差别!」对方大吼,「那真的是一个神官--」突然沙沙两声,无线电断讯了。
卢戈跟旁边的复制人面面相觑,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他考虑要不要派一支火力小组去探明情况,迅速的思考了一下,他发现他没有多余的人手了。
『嘎--吼!!!!!!』
一声突如其来的咆吼自远方而来,轰的一声穿透卢戈的耳膜。他觉得一片晕眩,整个人靠在树干上,尽全力才能不倒下。他看了看周遭的复制人士兵,也都差不多的状况。
「侦查小队,发生什麽事情!」他摀着耳朵,拉着无线电。「回报!」他抬起头,看着成群毕帝特飞龙在空中胡乱盘旋。数十名花衣吹笛手摀着耳朵,东摇西晃的扫射着。
「北面传来的。」侦查小队回报着,「那声咆哮很远,从北方像是震波一样一路传来……整个吉芬森林都在摇晃。」
很好,战况完全不明朗……我们还在强撑一条不知道能不能撑住的防线。
「毕帝特地龙!!」他听见前方的复制人士兵大喊,「二三十只……来了!!」
「近身战--」他打光步枪的弹匣,抽出腰间的长剑,「拔剑!」
他身旁的花衣吹笛手纷纷跟着他一同抽剑,近身战对复制人士兵而言是非常凶险、残酷的。他们或许身体素质远比一般平民优异,但到头来……他们也只是复制人罢了。他们不是有职者,没有那种坚韧、迅捷的超常能力。
除非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不然复制人是很少跟魔物贴身近战的。
但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他调整呼吸,翻出树干。这就是我们的最後一战了。
「花衣吹笛手!」他高喊出声,瞪着那些有着健壮後脚跟什麽都能咬烂的大嘴的绿色魔物,「花衣笛响,死从天降!」
「花衣笛响,死从天降!」他身旁的同袍们纷纷呼喊,他们跟着卢戈一同翻出防线,冲进毕帝特地龙们的中心。
他们像是鸡蛋撞在石头上,一片狼藉。高大的地龙张开嘴;伸出平时卷曲、伸展开来两三公尺的长舌。牠们像在猎捕食物那样,卷起复制人士兵往空中丢,然後张开大嘴一口吞下。
「掩护射击!」後方的士兵不断扣着扳机,『龙火』史克威尔重型机枪吐出愤怒的烈火,一整排的往地龙扫过去。四五只地龙被穿甲弹打烂、但更多的地龙踩着牠们的屍体愤怒地奔跑过来。
一名士兵推开其他人,挥着手上罕见的『天狼』式榴弹枪,他扣了下扳机,一颗爆裂榴弹高抛而出。最前方的地龙张开嘴,射出舌头拦截那颗榴弹。牠只多前进了几公尺,内脏跟绿色的血淋了复制人们一身。他们还来不及擦掉脸上的血肉,就一一被地龙踩死、吞下。
有机会吗?卢戈跳起,闪过疾驰而来的舌头……他後方的两个花衣吹笛手没这麽好运,被扫飞而起,他们的尖叫声凄厉得令卢戈感到刺耳,随着被吞下而消逝。如果能够拖住地龙……我们的火力是足够压制的。
「飞龙回来了!」後方的复制人们大叫,方才被那声吼声给震得晕头转向、让他们打下不少的毕帝特飞龙又重振旗鼓,从空中疾驰而下。「躲进树林,不要被抓走!」
一般的复制人士兵都纷纷趴下、奔逃。但操控史克威尔重型机枪的火力小组却尽责的掩护前方的队友到最後一刻……他们要不是被飞龙抓住从空中活活摔死,就是被逼近的地龙给捕食。
「身献母神,心系卢恩--」复制人将死之前的格言到处都听得见,那怕是他们正在被抛向空中,下一秒就要落入地龙嘴里的时刻、或是正从飞龙的爪间掉落,即将摔在地面上的瞬间……将死的人奋力的呼喊、未死的人全力奋战……他们哭泣、尖叫,又夹带着愤怒。
这就是我们的宿命。卢戈停下脚步,看着无处不在的复制人的屍体。他们的内脏摔得汤汤水水,血把克雷斯特汉姆外的草原都给染红。
卢戈叹了口气,从一旁不知道是谁的下半身腰间抽出另一把剑。他是黑色弄臣的人,真正擅长的还是黑色弄臣的特有的双刀战技。
他是几十名参与过芬里尔计画的复制人之一,比起战术规划,他的强项其实是近距离战斗。碍於在花衣吹笛手卧底,他已经很久没有一次使用两把剑了。
不是黑色弄臣的长刃。他挥舞了几下两把剑,比惯常的还沉重。但总比什麽都没有好。
一只地龙注意到他,踩着震地的步伐朝他而来。长而灵活的舌头在空中飞舞,时左时右的难以抓准位置。
「永远机警,常保忠诚。」卢戈低声念着黑色弄臣的格言,往後转了一圈。湿黏的龙舌擦过他的腰,回头准备将他绑起。但他的动作更快,双剑在胸前画了一个X字,地龙的舌头变成几段,落在地上发出啪的声响。
「叽呀呀呀呀--」吃痛的地龙收回舌头,满嘴是血。牠大怒,用宛如石头坚硬的头部往卢戈撞来。
卢戈也不慌张,在地龙的头部要撞到他的时候朝上一跃,轻巧的踩在地龙的头上。「我记得……」他趁着地龙的头部卡住时往前走了几步,双剑在地龙的脖子後方一划。
他往下一跳,优雅的落在草地上。那只地龙身子一瘫,软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忽地一阵天摇地动,他转身,看见那只从地底缓缓直起身子,像座小山般巨大的地龙。「祖龙……」他脱口,「原来还有祖龙……」
那是毕帝特地龙之中龙族血缘最为浓厚的个体,能长到这麽大……至少也有百来岁了。之前的报告都没提过,没想到克雷斯特汉姆前居然有祖龙等级的毕帝特地龙。
祖龙的动作缓慢,但身形巨大得完全无法想像。好几个复制人拔腿狂奔,却还是被祖龙身上甩落的土石给压死。地龙们兴奋的发出嘶嘶的鸣叫,飞龙们也群聚在祖龙上方飞来舞去。
群魔乱舞。
他想,这就是他死去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