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們的名字叫做SMLP... 魔法師與他的騎兵 — 十七

澈涛扶着伊莲,战战兢兢的来到殷格涅的心脏跟前。虽然上次来此已是三四年前,但对澈涛而言母神的神威犹在。

 他无法不敬佩一个能给他一个咒式、进而引导他开创全新境界的……神。

 因此他看到那个穿着白色实验袍,打扮得跟特雷蒙‧祆沁一样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上的发随意的梳了个马尾;还用极不端庄的姿势坐在殷格涅的心脏上头、两脚在半空中不断摇晃的年轻女子时,心中满是疑惑。

 「你们要替我添多少麻烦呢?」女子不断翻阅着手中发着淡淡光芒的书,很是困扰的推着眼镜,「……很奇怪吗?」她看着澈涛一脸疑惑,跟着看了一下自己的打扮,「我一直都穿这样的……是你们的史书自己乱加油添醋。」

 母神之袍散着如星洒的光芒,手执无与明的剑盾……遥远的彼岸之火於她身旁萦绕,现身必交杂着雷鸣电闪……

 「……你是母神?」澈涛犹疑地问,「……可是……」

 「窥探真实是很难受的。」母神自顾自的说,她从巨大的殷格涅心脏上缓缓飘落,站在他们面前,「其实我不知道这样是对或错……让你们知道你们此生不该知道的秘密?」她翻着书页,快速得澈涛看不清楚。「我操控了无数的因果律,最後却还是让你们来到了我的跟前。」

 「为什麽我的宿命如此?」伊莲开口,「为什麽我无法不去想前线的事情……我想像你说的找一个生存的意义,但我只要闭上眼就听见他们需要我……」

 母神一脸尴尬,「呃……我不知道。」她搔搔头,「我真的不知道,我不能操控你们的命运……你懂吗?」

 她摊牌似的,「我能阅读过去、掌握现在……但未来……」她双眼专注地看着他们两人,「未来是无穷无尽而无限可能的。」

 「那你为甚麽对我沉默?」伊莲哭着,她这个月实在过得非常压抑。一方面她焦心於前线的战事,另一方面对自己帮不上什麽忙而感慨……最令她忧郁的还是不管她怎样无理取闹,都始终对她很好的澈涛。

 她感到过意不去。

 「我骁勇的孩儿。」母神走到她的面前,「因为你的问题,我没有答案。」

 「他们在等我……」她抓住母神的手,泣不成声,「我想回去帮助他们……那里才是我的归属之地……」

 「是吗?」母神握着她的手,「可是他们……不需要你。」

 伊莲抬起头,一脸茫然。

 「你想瞒她到什麽时候呢?」母神说,引得澈涛一阵心惊。她怎麽会知道?他恐惧的想,她可是母神……

 伊莲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澈涛……她的孩子心性没有随她肉体的成长而减去多少,或者该说那本来就是她的本性,只是因为在前线而压抑并不为人知罢了。

 「你有事瞒我?」她问。

 「伊莲,我不觉得现在是谈这件事的好时机。」澈涛劝着,「等你进阶二转、什麽都准备好了,我再跟你说好吗?」他没说出口的是。或许等你精神状况好一点了……

 「说什麽?」她气冲冲的,「你不是说你不会瞒我吗?」

 「我……」澈涛语塞。是,我答应了她,但我却瞒着她。他一直以来都抱着一些愧疚在跟伊莲相处……不论是那个吻或他对她的情感,都因那点愧疚而更显得沉重。

 「说。」伊莲强忍眼泪,「一五一十的说。」

 澈涛没办法,只好把她转生得如此顺利的原因、卢戈是黑色弄臣的人跟关於她除役的事情通通告知。出乎他意料的,伊莲对於黑色弄臣把他们耍得团团转这件没表现出什麽太大的兴趣。她只是说:「我就知道,卢戈实在太优秀了,优秀得不像一般的复制人。」

 但她对於她被除役这件事很不能接受……如果她整个人跪在地上崩溃大哭就算了,但她却愣愣的坐倒在地。

 她连眼泪都没有流。

 「他们不是你的。」母神蹲下来,「你也不是他们的,你就是你自己。」她像个长姊、母亲那样耐心,「一直以来都不是战场需要你……而是你需要战场。」

 她抬着伊莲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你不是逼不得已才上战场的……你是有选择的。你心软,但你同时也渴望战斗。」她的瞳孔黑得伊莲能够在之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面对你自己,问问自己你渴求的是什麽吧。」

 澈涛不知道该说什麽,一直以来他们都以为伊莲的精神问题是因为在前线的压力与痛苦导致的……但她……她是天生为战场而生的。澈涛惊觉他早就知道这件事,只是一直放在心里强迫自己忽视。她的精神压力来自於她……不够强,她是很好的战士,但她不够好。

 她把所有人的死都扣在自己身上……到头来却发现她根本不用为谁的死去负责。

 他自己也经历过那样的转折,他跟从薛曼大师时也是这样的;一种不满足於自己的狭隘、渴望着更多、更多的……贪婪。

 要不是受了伤,他迟早也跟薛曼大师一样,被自己的魔法反噬。话说回来,那场意外也的确反噬了我的一部分……

 他只是凑巧在即将崩溃时被伤转移了注意力,後来又成功在母神这得到关键的咒式,突破了那层关卡,否则他也会跟伊莲一样,陷入精神崩溃而不自知。

 而伊莲,伊莲现在就跟当时的他一样;被无法满足的贪婪与无能为力的渴望给束缚……以至於她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

 「你终生都驰骋在战场上。」澈涛蹲了下来,牵起伊莲的手。「你可以离开了……你可以不用再回去了。」

 她没反应。她看着澈涛……却又不看着他。她的眼神穿透了澈涛,看得很远很远。

 澈涛彷佛在她眼中看到前线的战况……看到她一身战甲,穿梭在复制人与魔物之间。

 她唯有那样才是活着的。他突然明白了什麽。没了战场,她就死了。

 像在这样活着的……死去。

 「如果你真的还是想去,就去吧。」他不再扭捏,直接抱住伊莲。「不要忧虑我,我会一直等着你。」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不稳,努力的不要哭出来。「你累了,随时可以回来我的身边……你如果真的要打仗,我会替你祈祷。我的身体让我无法与你一起奔驰,但我会在我能触及的地方尽力。」

 我真他妈的窝囊。他落泪,靠着伊莲的耳边,「我……爱你。」

 伊莲还是那样没有反应,她像个茫然的孩子,一脸疑惑的看着这个世界。

 澈涛紧紧抱着伊莲,脸颊摩娑她的脸颊。他的泪水沾湿了她的鬓发。

 而她却一直看着远方,这才是令澈涛最难过的。她看着远方的远方,那里没有澈涛与母神……只有她的战场。

 她的向往。

 而她再也回不去了。

 「……可以了吗?」被晾在一旁许久的母神停下翻书的手,「不是要打断你们,只是……嗯,你们会有很多时间的。」她没好气的,「这还是我千年来第一次被闪,天啊,我都忘记这种恶心的感觉了……」

 「你为什麽这麽无情?」澈涛愤怒的看着害伊莲变成这样的神,「你为什麽要让她遭受这样的打击?」

 「孩子。」母神不太高兴的看着他,「停她职的人不是我,是你们的军部……我只是让你说出你早该说出的事情而已。」

 「你大可以不让事情变成这样的。」澈涛放开伊莲,愤怒的站起身。「你是母神啊!你可以在她上战场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麽,「……你可以做点事的。」

 「我什麽都不能做。」母神笑了一下,无比残酷的,「多少人跟我祈祷呢……兽人、犬妖……我要是有能力,为什麽我一定只能回应人类呢?」她打了个呵欠,「何况我什麽能力都没有。」

 「你是神!」他下意识的举起法杖,吟唱起重力魔法。「这个咒式……还是你教我的!」

 「不,你早就会了。」母神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孩子一样,「我只是让你承认而已……你不是一直都在等薛曼教授发现那个咒式吗?」她看着自己周遭的地面被强大的重力压迫得下陷,华美的磁砖出现裂痕。「而且……我不受这个世界的魔法影响,所以你还是停手吧。」她翻了页书,澈涛觉得自己放出的魔力被凝聚、集中……然後一口气的全部打回来。

 他往後退几步,吐了一口鲜血。她点出了他年少时代最难过的回应……一个十几岁的学徒,求出了一个九十几岁的魔导学教授求不出的咒式。他本着一股同情与尊重,处处在小地方留下暗示,指引教授一个方向。

 教授懂得,但教授刻意的调整方向。他到最後都不愿意使用澈涛的咒式,而是自己去编写新的。意外的发生便起源於此,教授的咒式……并不完美。

 他从一开始就注定失败,因为他刻意避开了成功。

 「你们跟他们真的很像。」母神挥手,又一本书从她的实验袍底下飞出、盘旋,她空出一只手翻着那本书。「啊……是『一闪』洛丽安卡吧?」她喃喃自语。「她是第一个来我跟前寻求转生的女骑士……而我也应允了她。」

 「那是两千多年前的事情。」澈涛半跪在地,我的伤势不重,却无法使用魔法。他感到法力卡在胸腔之间,无法顺畅的运行。「那是卢恩的创国先贤。」

 「先贤?」母神啧了一声,「那你们的史书有记载洛丽安卡最後自缢了吗?」

 「洛丽安卡死於梦罗克内战。」他当然念过史书,「先帝亲手埋葬她的。」

 「是亲手害死了她。」母神说,「当然,你们的先帝最後尊她为『一闪』,并让她入了创国先贤的行列中。」

 澈涛调整着呼吸,没有搭话。

 「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麽吗?」母神走到他的眼前,看着他跟伊莲。「你们的先帝,那个曾经满腔热血、正义的少年、在我面前一脸羞涩、仰慕着姊姊般的洛丽安卡的少年……」她眼里充满失望跟痛苦,「他在我的眼前、就在这里,向洛丽安卡跟我发誓,发誓说他会娶她。」

 「……然後呢?」他问。

 「然後?」母神转身,声音苦涩。「然後他背叛了誓言。你们的先帝答应要纳她为后……但他最後娶了更年轻貌美的魔导士祈克兰。」

 「……我不是他。」

 「或许吧。」母神点头,「这故事的重点在於,最令我哀伤的一件事……是我无法制裁他。」她转过身,身边的书跟实验袍不断的在空中飘着,「他在我面前发誓,但我却没力量能够让他付出代价。」她身旁全身上下开始萦绕着蓝色的电光。「我是这个世界的神,我却无法回应洛丽安卡的祈祷……纵使那个誓言是他们在我跟前缔结的。」

 她深呼吸,电光跟不断从她身上发出的气流又渐渐平缓。

 「可……你是神。」澈涛听不太懂。「你可以让我们转生。」

 「我也只能让你们转生。」她说,「这里的女武神NPC坏了,我不得不自己来接手。我怎麽可能知道经过了两千多年,我会变成这个世界唯一的信仰呢?」

 这是澈涛第一次怀疑自己的信仰跟这个世界,自此之後,他一直在摸索与求证……此是後话。

 「你知道吗,我还是会给她力量。」她走到伊莲面前,轻轻的抚摸她的脸。「我会让她进阶二转……以防她突然需要力量。」

 「但她已经不行了。」澈涛哀伤的,「她现在跟废人……没什麽两样了。」

 「大概吧。」她的身影渐渐透明、荡漾,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道金色耀眼的光芒,缓缓的包围他跟伊莲。「但那是你们要烦恼的。」

 光芒更盛,渐渐包围整个神殿。

 「我听见你的愿望了,我小小的孩子。」母神的声音忽远忽近,澈涛发觉他们不知何时进了传送术的法阵。「在我拥有的权限与力量之下,我祝福、并照看你。」他伸出手,想抓住伊莲,却扑了个空。他慌张的看着四周,却只看见一片刺眼光芒。

 我要失去她了吗?

 「……直至横渡彼岸,在明与暗中消逝为止。」

 在传送术的扭曲与震颤中,忽然一个红色披风出现在他眼前。他伸出手,紧紧抓住。

 是伊莲,她像溺水的人一样,在传送法阵中载浮载沉……澈涛将她拉过来,吻了她一下。

 「……我爱你。」他一遍又一遍的吻着伊莲,紧紧抱着她的腰。她的战甲被换掉了,她现在是个骑士领主了。

 而伊莲,伊莲看着他,什麽话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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