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第一个学年十分平稳的过去了,除了席彾还是莫名地被抓进热音社之外──为什麽她就是摆脱不了唱歌啊──没有让她头痛的事。
何晓洁的委托她也早在假日回去的时候就亲自约出来给了,何晓洁还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席彾就是小厌子本人。估计於平看到卡片的时候也会是这种反应。
不过这都与她无关了。
席彾忽然想起了田馥甄某首歌的歌词。
其实这个人已与我无关
翻他的脸书翻得这麽晚
不过是我手指头自作主张的坏习惯
其实这个人已与我无关
当他看到我婚礼邀请函
他一定也这样说心中不起一丝波澜
(作词:黄伟文)
──可是於平,你也曾开过玩笑,说要是我将来没人要,你就娶我。果然说算了就算了。
上次之後,她再也没有跟於平联系,遑论是见面,还能间接得知他过得很好那就好了。
狠心的男人。不愧是於平,连斩断关系都是这麽不拖泥带水。
以往,席彾碰到烦心事总会找於平诉苦,但如果她的烦恼就是於平呢?她该找谁说?然而现在也失去这个权利了,她也学会自我调适,不再需要於平了。
但心里就是有一块空荡荡的。
再也不会有人听她胡言乱语,道些杂七杂八的事,然後骂她无聊。
再也不会有人在她做抉择苦恼的时候,替她分析利害,让她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再也不会有人在她生理期想偷吃冰的时候将她的冰换成热巧克力。
再也不会有第二个於平了,因为他没人可以取代。
如果当时於平没有及时拉起她,她能够走出痛苦、解开跟纪泱的心结吗?
──於平,我们错过了吗?还是从来就不曾交会?我们之间的爱有没有一瞬是属於爱情?
失去意义的问题就埋藏在心吧。
後来的某些时刻,她偶尔会想起国三那年和於平的点滴。
在两人「熟」起来之後,於平的毒舌属性才显现出来,不时就惹得席彾追着他打。
这一幕经常被纪泱他们拿来说闲话,这时席彾便会停止动作,脸上的表情沉得像是被挂上千斤重的铁块。
於平也听见了,可他不以为意,反而是当着众人面揽过席彾的肩,低头宠溺的问她:「干嘛呢?别打不到我就不开心啊。」
於平当真该去演艺科。
在人多的地方,例如放学的校园中庭,他总会一手拉着席彾,一边替她开路。起初几次他的步伐太快,总在跟人群碰撞中,不小心把席彾落在後头。
尽管席彾是「自体发光」体质,夹在一群穿着同样制服的学生堆中,还是很难一眼找到。更别指望凭她那纤细到几乎风吹就倒的身材可以「突破重围」快速走到最前端了。
所以於平还是得再回头找到她,这次放慢了步伐。
後来他们乾脆都在教室里待到人群散尽才悠悠踱出校园。那段空隙就是席彾的「倒垃圾」时间,一整日下来累积的负面情绪都在这时向於平倾泻而出。
虽然於平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不语,可有那麽一个人在听你说话的感觉,席彾觉得很窝心。
这麽一处让她感到安心的港湾,如今也容纳了其他条船进去。等着哪天阳光明媚,就要赶她启航。
大二之後,席彾忙於社团和比赛,就算有单独和孙彦铭待在一块的时候,也都是自顾自的忙着。终於有空一起回中部,已经是寒假的事。
「小厌子。」
孙彦铭的呼唤让席彾回过神,她顿在天桥中央盯着远方已经有段时间了。
突然的,她转望,也轻轻唤了他一声:「阿彦。」
「嗯?」
天气凉了,孙彦铭摘下自己的围巾绕在她脖子上,又将捂热的暖暖包塞进她手中,要她好好握着。
「你知道我为什麽要叫你阿彦吗?」她忽然说了这麽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席彾没有让视线随着孙彦铭的动作游移,而是始终停在某处,看似空洞失神,其实她什麽都看清了。
她终於看清自己的心。
「知道啊,你不是说不要跟学姐叫一样的吗?」
给游子涵送机那天晚上,孙彦铭还是很好奇一群女生当时到底在笑什麽,就问了她,她也很老实地说了。
──因为不想跟学姐一样嘛!
「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哦。」席彾把暖暖包丢进口袋,总算把目光定在孙彦铭身上,并往他靠近了一点,感受到他身上的暖意後,她才续道:「因为阿彦的『彦』跟小厌子的『厌』同音啊。」
也许藉此能让两个不同的个体有了联系,他们真能同在一起。但是……
但是他们之间的隔阂也更加鲜明。
「这样啊……那你知道为什麽我一直坚持叫你小厌子吗?」
开心感动之情显於色,孙彦铭把头倾往她耳边,小声道:「因为这是我们的第一个秘密啊。」
如果当时孙彦铭没有偷看她的笔记本,或许直到毕业他们连话都没能说上超过十句吧?那麽现在这个奢侈的幸福时刻就不会有了。
他不会有机会牵着她的手,带她走遍每条他们曾经单独行走过的道路,烙下两排并行的脚印。
也不会有机会拥抱着她、亲吻着她,让她知道,世上有个傻瓜如此爱她。
可是……
「席彾。」
孙彦铭少见的叫了她的本名,倏然退了一步拉开了彼此的距离。一步之遥,却恍若天涯。
寒风从他们之间掠过,席彾下意识的抬手压住额前纷飞的碎发,与此同时,孙彦铭又说话了,伴随着风的呼啸,他的声音差点被掩埋。
但席彾还是听清楚了那句「我爱你」和──「我们分手吧。」
她早就知道了,从他今天来接她开始,眸里没有一刻不装着温柔而哀伤的情绪,她就知道这是他们的最後一天。
要多爱才能够放手?要多愧疚才能不掉一滴泪?
明明她才是坏人啊!为什麽这句残忍的话是由孙彦铭来说?
世界像是失去了所有声息,席彾愣愣地看着他的唇形说着:「去吧,去找他说清楚。」、「别害怕受伤,因为你已经学会如何痊癒。」以及「我不等你了。」
他说过,他不喜欢等。
但他也说过,只要他爱的人幸福,他没关系的。
他几乎是把所有的、最後的温柔,全部倾尽给她了。从今以後,这个女孩不再属於他。
「谢谢你。」
最後,席彾也只能这麽说。
他是她的阳光,可她做不了他的向日葵。
这个男孩已经为了她牺牲太多了,她一定要对得起他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