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终於回到我老家。
我们预计待三天两夜,初三他就要去搭飞机,器材行李什麽的已经早一步寄出,所以他的行李只有当初我卖给他的行李箱而已。
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我在他离开前没能学会开车,不然我们就可以开车来,再由我开车回去,还有我上班什麽的也能开车。我告诉他我上班附近不好停车,他没理我,还擅自替我报名驾训班。
我决定等他走了之後去退训,把钱占为己有。
往常我回家是这样的:我妈可能在洗衣服或是和隔壁邻居聊天,我爸则是到附近老人会去下棋,孙念念还在睡觉的机率很大。
这次回来不过多带了个人,没想到全员到齐,每个人衣着整齐,等在客厅呢。
孙大王弯着腰伏在桌上读报纸,我真想问他大年初一的哪间报社出刊啊?孙太太这时候竟然在补衣服,怎麽不乾脆绣两只鸳鸯戏水算了?孙念念算是最正常的,他就是守着孟长鸣借他的PS3,喊了声姊,你回来了,然後很兴奋地问孟长鸣有没有给他带新游戏片。
我想你不如唱《爸,我回来了》欢迎我,我会比较开心……
孟长鸣笑说问你姊,然後先去给我爸和我妈看。
我可没时间和孙念念瞎搅和,把孟长鸣出发前硬要我带上的提袋留给孙念念,也跟过去。
我本来就期待我爸跟我妈会有什麽出人意料的表现,怎麽知道从小把我揍到大骂到大的两位长辈,今日特好说话,对孟长鸣嘘寒问暖不说,水果瓜子,糖果零食一一被端上桌,供奉他呢。
我对孙大王和他老婆实在失望。
孟长鸣很是游刃有余,不但给两位长辈都备齐了见面礼,还陪我爸下棋,进厨房帮我妈……我只能和孙念念一起玩《JOJO的奇妙冒险》,虚晃过一天。
他换得了好名声,我失了和他相处的时间,不是两造欢喜,至少成就好事一桩。除了我整天都被念不懂事之外……
我就说他太会做人,显得我很不会做人。
隔天晚饭後,孙大王要我和孟长鸣留在饭厅。
我心有灵犀的瞄了孙大王一眼,鼓励他有任何难堪搬出来就是,尽管为难孟长鸣。
「你们年轻人随随便便就同居,还说谎欺骗父母,这样对吗?」孙大王没让我失望,只是一放马就朝我来。
我反驳:「我们也不是一开始就是以交往同居为目的。」
孙大王完美演绎横眉竖目:「你还顶嘴?你妈跟我说你有室友,我就觉得不对劲,什麽掰不直的室友?那时我就跟你妈说,这下完了,你女儿绝对会未婚怀孕。」
我低下头,装出一副受教的样子,反正孙大王向来动口,会动手动脚的都是我妈。
「要不是长鸣早早打过电话知会过我们,你打算什麽时候才对父母亲坦白?肚子大了之後吗?」孙大王完全针对我。
我完全傻眼,他何时和我爸接上线?後来一想,肯定是从孙念念那里下手,实在卑鄙!
「伯父,都是我不够懂事。」孟长鸣跳出来替我挡。
我心想你很会见缝插针嘛,怎麽不否认否认对於我大肚子的揣测?
「我知道你很珍惜福福。」孙大王语重心长。
这什麽你没有错都是孙福福的错的语气?现在为什麽是我被攻击?
我气闷着瞪孟长鸣,在桌底下偷捏他,他表情特别无辜。
孙大王又指责我:「你这麽不懂事,还好有长鸣看着你,你妈和我才能放心。」
我不懂事?如果我不懂事,孟长鸣肯定没有好到哪里,他可是老和我吵架的一枚幼稚鬼。
我发现自己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怎麽说都不对。
毕竟有哪个女朋友带男朋友见爸妈,还当着父母的面嫌弃男友的?
孙大王清了清嗓:「长鸣说你们除夕回他家去围炉。」
我很讪:「我怎麽一点都不意外?你们是偷装了针孔在观察我的生活吧。」
「你在说什麽!」孙大王的表情用恼羞成怒来解释刚好,他重重咳了一声:「看有什麽还缺的,准备准备,早点订下来。」
孟长鸣很顺从地回:「只等福福答应就可以。」
他们有志一同看向我,看得我以为自己就一枚上课偷吃零食被老师抓到的坏学生,实在是他们话题太跳跃,我跟不上。
「真是,发什麽愣呢?是不是脑子不好使?」我爸猛摇头,一副我怎麽会生出这样的女儿。
「不要紧,福福就这点可爱。」孟长鸣对我笑笑,笑得我起鸡皮疙瘩。
也不知平时是谁骂我脑子有问题。
「你喜欢最好。」我爸看起来颇满意,还给他倒了杯高粱。
我眼见他们相谈甚欢,心里颇不愉快,就去找在厨房里忙洗碗的孙大娘,替她收拾兼诉苦。
「小夥子人品不错啊。」我妈开口就是称赞。
我呵呵乾笑:「怎麽说?」
「饭前的樱桃你不是吃的不亦乐乎吗?他寄来的。早先还给你爸寄了一件新的大衣,殷勤的很,哪像你,自己住後跟丢掉了一样,连主动打电话报平安都不会。」
我想他在疏通关系这点上做得太彻底了,我比不上。
「其实他也不是真的那麽好,搞不好就是有所图谋的……」我忍不住这样说,实在是我爸妈都快变成他爸妈了。
我妈用湿漉漉的手巴了我脑袋:「能图谋什麽?不就是希望我们把你嫁给他,先好好巴结巴结。」
我抚平头发,由衷觉得他们的进展太快,都没问过我。
我擦拭流理台,装作顺口问起:「那你们……我是说你和爸有针对这件事情讨论过吗?」
「还有什麽好讨论的?他要娶,我们张开双手欢迎。」我妈正在切水梨当饭後水果,我猜那也是孟长鸣送的,真是吃人嘴软。
我就不平了:「你们都没想给他点难题,过过为人父母的瘾?」
「你也不想想自己什麽年纪了?有人娶就要心存感激,没听过现在是离婚总比败犬好的社会风气,你难道想当一辈子败犬?」
我嘴角抖动:「你和爸退休後很跟得上时代嘛……」
「总之我看他人品和口袋都顶好的,你得给我好好把握住,不成的话,就给我回来相亲,直到嫁出去为止。」我妈把话给说绝了。
我只能摇头,默默把水果端出去。
我爸和孟长鸣已经移驾客厅,我放慢了脚步想听听他们在聊什麽,结果除了政治外,他们几乎什麽都聊,连蔡依林的新发型也能成话题。
我端着水果现身,孙念念最先开口:「广仲,先拿过来给我。」
刚刚被巴,现在换我巴他,而且是狠狠的巴:「你少没大没小,谁是广仲?」
孙念念拿了一片水梨,耸耸肩,一副还需要说吗的表情。
「福福,把水果放了,坐下来。」孙大王发号司令。
我只好照办,在孟长鸣旁边的椅子坐下。
「虽然这个脑残是我女儿,还是请你多担待了。」
被我爸说脑残真是个奇妙的体会,不知道他去哪里学到这麽前卫的词句,我佩服他。
孟长鸣抓着我的手,越过桌子对我爸行了礼,我只感觉他手抖得厉害,我心头也跟着颤,没见他那麽紧张过,害我也担心起来。
孙大王的表情很冷静,就是眼神极为激动,我想对他而言,这正是做父亲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他没想过要为难我的男朋友,他只想讨个承诺,要这个男人承诺会对他的女儿好好的。我也哽咽了。
孟长鸣还低着头,没得到孙大王的应答之前,不敢抬头。
「爸,你快答应他啦,看得我都尴尬了。」孙念念不自在的说。
孙大王刷地起身,抛下一句我去外头抽根菸,就走出去了。还好我们都听过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很有默契假装没看见孙大王眼角的泪光。
还是我妈探出头,要孟长鸣过去帮她看看阳台的电灯出了什麽问题,才化解尴尬的情况。我擤擤鼻涕,装没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