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鸣要长期出国还不是我目前最大的困扰。
那天陈建仁在我刚上班就很严肃地告诉我,他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问我想听哪个先。
我反问他这两个消息难不成都跟我有关,他说有一个没有,我说先听有的那个,我这人向来正面迎向困难。
陈建仁:「坏消息是,继周芳丞之後,你成了A8柜哥柜姐们的新头号公敌。」
我睁大眼:「我?我做了什麽?」
陈建仁:「这就得谈起好消息,周芳丞洗清污名,现在就一假惺惺的小可怜正在给你造谣是非呢。」
他把事情说给我听,大意是周芳丞反咬我脚踏两条船,事情曝光後还在火车站狠甩赵品农,所以赵品农现在才会特别盯我们这一区,最近罚单变多都是我害的……
「狗屎!罚单干我屁事?自己跨柜聊天不注意楼管,怪谁啊你!」我气得要命。
也不想想都过多久了,现在才来跟我搞这出,是想逼死谁?
陈建仁要我小声点,毕竟还是上班时间,楼管可能会注意到我们。
「重点是这事也传进赵品农耳中,他没否认,添上昨天你男朋友来,大家本来将信将疑,看你们猛放闪光,都信了周芳丞的话。」陈建仁早知内情,所以对周芳丞故意造谣非常不以为然,但他也是昨天晚班才听到别柜的柜姐说这个八卦,还没时间替我平反。
我实在气呀,差点没冲去临柜真和她撕破脸──撕破她的脸。这工作除了楼管和客人糟蹋以外,现在连同事也凑一脚,我有没有那麽命贱?
陈建仁拉住我,语气很玄妙:「你一直瞪她也没用,现在民意是站在她那里的。」
我脸扭曲得厉害:「那派她出去选总统啊!」
陈建仁安抚我:「这口气你还是认栽吞了。赵品农不替你说话,他没反咬你一口就不错了,至多我来替你反驳,你自己说了,怕是没人理会。」
我知道赵品农最近对我态度不佳,但我不认为他会那麽下流,公私不分,可是陈建仁说的也有道理,这种鸟事没必要跟我不在乎的人解释……就是被人糟蹋的感觉很糟而已。
结果那天我从上班就开始被客人糟蹋,毕店时我心灵受到的打击不是常人可想像,可是我连吭一声也没有。
你看我们中低阶级多麽会吞忍。
星期一,早班。
我向来是个没起床气的人,可我起床时孟长鸣还没回来,也没传个简讯或打通电话告诉我是否工作延宕,我有点担心,打了电话他又没接,我理所当然从关心转变为生气。
还好上班期间还算顺利,管他其他柜哥柜姐不待见我,貌合神离的朋友,我不需要。
百货公司都有互助柜制度,三柜为一单位,因事离开柜上都得告知邻近两柜,请对方帮忙看顾。通常情况是这样,吃饭的话时间比较长,三个互助柜中,一次只能有一柜不在,上厕所去仓库等不可避免状况就可以有两柜短时间空柜,只留一人负责。
看看时间,我的互助柜之一,那个连去吃饭都不跟我说一声的周芳丞已经离开了一个小时半,我都不知道她是去吃饭还是去跳楼,一去不回,但我的膀胱很紧绷,我需要她立刻现身。
所以我跟陈建仁的配班说我真的不行,要去厕所。
那配班抱怨:「芳丞去吃饭,你现在去上厕所如果同时有客人在你们的柜上,我一个人怎麽办?」
我承诺:「她太久了。我很快就回来。」
「芳丞最近失恋睡不好,补一下眠也没那麽严重吧,你干嘛那麽计较?」
陈建仁那个配班是个才来一个月的女生,碰巧都和我的班错开,我很少见她,可是她从别的地方对我理解不少的样子,还冷嘲热讽呢。
我拉下脸:「我管她失恋还是失眠,只知道要是再不去我就要失禁。」
我的表情说穿了就是想扑上去咬她一口,那配班也蔫了,但我离开的时候很清楚听见她和隔壁柜姐说我坏话。如果上个厕所都要被说闲话,我也认了。
我上完厕所时,发现周芳丞也在厕所里。
她失眠?我看她气色红润的很,显然是利用陷害我巩固了地位,每天如鱼得水……好吧,我这麽想也有点偏颇,反正我有爱情滋润,脸色不比她难看。
她正对着镜子补口红。多麽讨人厌的动作,我想没有女人看到美女在厕所补妆不会不想把她的头按进马桶的,尤其是补口红。
我也不过就是普通女人,所以我的手蠢蠢欲动。
她由镜中也看见我。
既然四目相对,身为文明人,不能动手,我只好动口:「你明明知道我和赵品农没什麽,更何况你还清楚我另外有交往的对象,你怎麽有脸胡扯瞎说?」
「我不懂你说什麽。」
如果你不懂还有谁懂?为何王八蛋总是这样说?没别的梗吗?
我就不客气了:「赵品农不喜欢你不是我的问题。」
她把口红用力扔进化妆包,透过镜子瞪我:「他不喜欢我确实不是你的问题,问题是他喜欢你。」
甄嬛爱用句常出现的词有个能形容她现在看我的眼神,叫做「恨毒」。
「那也是我和他的事,谁要你多嘴?」我冷冷反问。
「那你去说啊,去跟大家解释,看看谁会相信你。」
我忽然觉得这景象和最近新闻时常上演的明星夫妻离婚口水战很像,我对太洒狗血的戏码向来敬而远之,意识到自己正在演这出,忽然觉得很丢脸,就冷静下来。
我洗过手擦乾转身离开。
周芳丞叫住我:「你要去跟赵品农说吗?」
我猜她以为赵品农还不知道这件事,或是不知道这件事是她传出去的,但我晓得不管赵品农知不知道,他都不会和她在一起。
人生就是这样,你想要的大部分都不会是你的,所以真能得到就要特别珍惜。周芳丞可能从未得到过,我可怜她,并希望她永远得不到。
「要说随你说吧。」我说完,当真头也不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