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王,也就是我爸,在我幼年时曾经做过饮料贩卖机的补货人员,不知道是中饱私囊还是什麽的,有几年我家有喝不完的茉莉绿茶,这是种下日後我不知道喝什麽就选择茉莉绿茶的种子。
高中那时等公车的站牌旁有台老旧的饮料机,由於它太过老旧从来也没看过人去投币,要知道高中生最爱这些不营养很美味的玩意儿,一群人排队等公车都没人去买就很奇怪。
看它多破败。
终於有那麽一次,我和我朋友决定试探它上头亮红灯那「营业中」的三个字是真是假,商量好由我出钱,可惜那天我和朋友身上都没零钱。
就在我俩考虑明天再尝试的时候,当年那个个子和我差不多高,近视眼还没雷射掉的孟长鸣拿了一罐茉莉绿茶给我。
几乎每天他都会给我一罐,他说经过我教室门口总会看我摆一罐在桌上,知道我爱喝……我高中增加不少体重都是他的功劳。
问题是学校福利社没卖这一味,我都是上学等公车前在路上的便利商店买的,我就好奇他在哪儿买,他指着贩卖机说就这台,悬宕多时的谜底解开,那台贩卖机能继续营业,想必他也出资不少,可以说是股东了,就差没分红拿而已。
我握着冰冰凉凉的茉莉绿茶,不禁问你怎麽还记得。
孟长鸣说习惯这种是很难忘记,就算真的忘记,碰到对的人也会想起来。
我被他那句对的人搞得胡思乱想颇为害臊,忍不住就嘴硬说不过就是记得我爱喝什麽,我许多朋友都知道,你别得意。
他想了会儿说:「我还能听脚步声便知道是你,还有到书局站在漫画小说区也能想起你,在马路上看到不走斑马线的人也会想到你,听到说话喳喳呼呼的女生也会怀疑是你,看到短头发戴眼镜的女生总会想从正面确认一下是不是你──这类的习惯我要多少有多少。」
我听了心头一阵酸软,我大概能说这个男的认识我多久,差不多就喜欢我多久,就算不喜欢了,我也会化作一道影子永远在他心头。
你看我浑浑噩噩的这辈子能给人这麽惦记也算有所作为了。
往後我时常会回想起他专注开车的侧脸以及这番话,那是我日常生活中的小美好。
我沉浸在思绪的氛围中,车内有些小沉默。
孟长鸣在某个红灯前问我:「你弟突然来干嘛?」
我揉了揉鼻子说:「我打电话回家说我搬了新家,他快开学了,趁暑假最後一个礼拜来看看,大抵是我爸妈威胁利诱他来的。」
孟长鸣平静的问:「那回去後他如何报告?」
我想他指的是和他同住这一事。
我比他更淡定:「有什麽好报告?我早跟我妈说过你了。」
孟长鸣:「怎麽说?」
我:「就说我和人分租,现在有个室友。」
孟长鸣:「你妈未曾关心你室友的性别?」
我:「我妈怎麽可能不信任我?不过怕将来节外生枝,我就跟她吐实了。」
孟长鸣:「伯母如此开明?」
我:「我妈古板的很,所以我就详细跟她描述了你的外貌人品和性格。」
孟长鸣察觉有鬼:「怎麽描述的?说来听听。」
我觉得这时候不好坦白,避重就轻说:「就说你有女朋友了,三不五时会来蹭饭兼住宿,而且我们各住各的,只是大门同一扇,横竖还有房门可锁,让她老人家莫挂心来着。」
孟长鸣不以为然:「说实话。」
我讨好起来:「能不能别啊?经过你刚才那番告白气氛挺好的……」
他笑了笑,说我要是不说,就直接打电话跟我妈确认去。
你瞧给他几分颜色,这人开起染房了,我以後要怎麽跟他生活?我觉得自己会受欺压。
我这麽告诉他,他作势抢我手机,没办法,我只好说了。
「我就跟我妈说你的女朋友性别和你差不多,都是带把的,掰不直的那种……」
……
他没反应,我也没敢说话。
不知过了几个红绿灯,他忽然说:「孙福福,你情急之下的小谎言有多异想天开,总是能让我大开眼界。」
还好他没生气,我就松了口气。
孟长鸣把车开进某大卖场的停车场,说家里冰箱很空,去补点东西。
这时候我不敢有异议,他就是要我当推车,叫我扛米扛瓦斯,我都会照扛不误,所以我们逛大卖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