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堂课後,我激烈抗争争取换教练这档事。
小三对我太不理不睬,孟长鸣的教法太激进,我觉得自己被当成三岁小孩对待,毫无尊严,所以我要换教练。
实情是我觉得前者会浪费我的学费,後者会浪费我的生命,正好这两者我都舍不得,身为客人我得为自己发声。
投诉柜台小姐,换成总教练出来跟我谈,他们都说小三和孟长鸣是教练群中坚强阵容的坚强阵容,是佼佼者,负责的都是程度较高的小朋友,才有心思教我。两人的说词几乎相同,只除了总教练说他们是教练群的中监,佼佼者是他。
我觉得跟他们谈不出结果,结果就是我得靠自己努力。
我观察过後,第四天早上挑了个看起来和总教练特别好交情的柜台小姐卢她。
「拜托,小姐,我看早上也不只孟……先生一个教练,除了他我不挑教练的,你替我说情,让我换一个吧。」
说到底我这人就是很难死心,而且是事关性命,我得据理力争才行。
柜台小姐满口真的不行,我就回她拜托了拜托,问神拜拜都没这样求过。
终於被我卢了三十分钟还是不肯松口答应的柜台小姐,忽然对我眉开眼笑,我还以为有望了,跟着她一起笑。
「孟大哥,你来的正好,你的学生有事情要跟你谈。」
柜台小姐此话一出,我背脊的寒毛都立起来了。孟长鸣就在我後头,这就好比你说别人坏话,被诋毁的苦主也在场一样,这很不道德的,我不是这种人,所以我才找他不在的时候来。
「什麽事?」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他声音特别低。
我总觉得好像可以看到他揉眼睛含糊说话的模样,感觉很萌,不过萌这个字不适合放在孟长鸣身上,姑且称之为反差的魅力吧。
他走到我旁边,我把头低了下去,余光瞄到他穿的是那天我还给他的运动外套。无论中间经过什麽波折,总算是回到他手中,我有种大势已定的安心。
「教练早安,没有什麽事,我去准备上课了。」我揣摩顾左右而言他的最高境界,打算默默飘走。
我利用数数的速度来维持正常的走路速度,不知道为什麽只是晓得他盯着我的背瞧,就害得我想要落荒而逃,真该有人告诉他这举动真是非常不贴心,非常让人不舒服,好像有小虫子在我背爬。
「孙福福。」
妖孽在呼唤我,可惜我离开的距离不到可以装没听见的地步,只好牵动特别僵硬的嘴角抹上讨好的笑,只差没给他磕个头喊声皇上吉祥。
「教练请说。」我仍够狗腿。
孟长鸣就站在那儿,完全没有过去的影子,他先是瞧不起我的奉承,忽然表情一变,嘴角高高上扬,估计是找到如何整治我的方法的表情,很像黄鼠狼。
我头皮发麻,等他发表高见。
「今天就学会韵律呼吸吧。」孟长鸣对我笑得特别爽朗,前所未见。
呐,心动的陷阱是这样运作的──在本人最不经意时陷落,连原因都搞不清楚──毕竟,因为一个笑容什麽的理由,不是太薄弱了吗?连我都不齿自己了。
但是啊,我没时间羞耻,我忙着看他的笑容,连他说什麽都没听进。
那双眼睛比我的还要黑,却又很透明,像泳池中的水一样有什麽在底里闪闪发亮,我的心里一瞬间有「这是个陷阱」的念头,随即被心跳怦怦声给盖过。
他奶奶的,这厮如何能笑得如此明媚好看呢……
美好的东西人人爱看──这不知道是哪个不负责任的人说的话。
什麽叫美好的东西?这句话根本被狭义的用在帅哥美女身上,哪有什麽「东西」?说这句话的人给我踹共!
好吧,我承认我是因为被说中心思激动了些,但如果不激动点,我这肤浅的心思就得靠妄自菲薄一下来平衡了。
还好这等程度的心跳我还能应付。
想当年我也是暗恋过一个人的,整整国中三年的同班同学,直到毕业後我都没告白过,结果阴错阳差反而在同学会之後开始交往,那时我都已经大二了,所以事实证明暗恋是有可能开花结果的。
只是我和孟长鸣的情况不一样,我从一开始就拒绝他了,而我前男友则是不知道我国中三年暗恋他的事实,知道後还沾沾自喜,得意得很,害我在那段关系里一直有种被吃得死死的感觉。
也许谈恋爱就是这样,一方的爱多过另一方。可是有过一次经验,我就知道了──那不是最理想的恋爱关系──或者说我需一的是一个能和我对等的,不是谁爱谁比较多,是势均力敌。
孟长鸣不是。
如果是以前的他,情况就是我会蹬鼻子上脸;如果是现在的他,我有可能又是被欺压的份,这样不好。
所以我很快把悸动收拾乾净,告诉自己如果想重蹈覆辙、找麻烦就试试看。
还好我怕麻烦,所以把他当作是一幅看得懂的世界名画,纯欣赏就好。